周一返回學校,夏棠又見到了徐凱陽。
對方的臉上貼著紗布,看起來剛從療養中勉強康複。兩個人在班級門口狹路相逢,徐凱陽看來一眼,眼窩比平時陷得更深,罕見地什麼也沒說,徑直走進教室。
背有微微的佝僂,氣質忽然陰鬱。
簡直像被人打折了脊梁一樣,突然轉性。
各種的說法議論紛紛,對外的說法是他在路上出了個小車禍,流傳出來的小道消息是他招惹到了學校裡的誰,被教訓了一頓。
夏棠覺得以他那樣囂張跋扈的氣焰,的確很欠人教訓。
周一晨間的廣播裡,徐凱陽的名字出現在通報批評的名單裡,班上的其他人不覺得這是樁多嚴重的事,轉過頭來嘻嘻哈哈地調侃。
隻有他自己臉色難看,一聲也不吭。
看來留下的心理陰影麵積不小。
上午度過兩節語文課,休息時間教室裡喧喧嚷嚷,學生叁叁兩兩地紮堆聚在一起,交換這一周發生的新八卦。
前幾天的課間裡,還時常有女生聚過來打聽林清讓的事。這陣子風波平息,校園論壇裡又換了一批新貼。
班上的同學仔細想一想,轉學生和林清讓,與其相信他們兩個真有什麼交集,倒不如相信夏棠自己的說法。
隻是運氣和巧合的重迭。
夏棠和李子沫靠在欄杆上放風休息,順便喝掉早餐剩下的酸奶。
忽然走廊上一陣騷動,擁過來的人把她們身邊的欄杆都占滿。夏棠咬著吸管,順著其他人的視線看去,正好看見從樓下連廊上走過的陸霄。
兩棟樓之間的連廊上種滿淩霄花,正是開花的季節,深綠色的枝條從屋頂上垂下來,綴滿成簇的花朵,開得像是在燃燒。
人們的眼睛都看著從花和樹葉的陰影下走過去的人,被簇擁在眾人當中,身材頎長,比例極其優越,皮膚白得出眾。
從這邊走廊隻能望見他的一個側影,搖曳的花影落在麵容上,下頜線乾淨流暢的弧度一直延伸到修長白淨的脖頸,寬闊筆直的肩膀將深色襯衫的輪廓撐起,骨架高挑且鋒利。
讓人一眼就能將之從人群中分辨,好看得鶴立雞群,走到哪都氣場出眾。
夏棠無所謂地滋啦吸了口酸奶。
草莓味。
她們兩個正好占據了走廊上的最佳觀賞位,身邊被湊熱鬨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聽左邊兩個同班女生的科普,才知道為什麼今天陸霄一露麵就能引起這麼大的動靜。
因為今天早上有低年級的學妹跟他表白。
“高一的那個級花,你們聽沒聽說過?”
李子沫搖頭,夏棠問:“誰?”
兩個人合稱落伍二人組。
學校裡年年都有漂亮女生入校,不過高一進來的那位學妹漂亮得尤其出眾,藝術特長生,學芭蕾,擅長繪畫,甚至有人在校園論壇裡倒賣她的照片,還能炒出高價。
這樣一個女生,她唯一的缺點是看人眼光有待提高,而且倒黴地不知道陸霄討厭甜食。
今天一早她提著親手做的點心,鼓足勇氣走進A班教室,之後具體發生了什麼眾說紛紜,可以確認的是裝點心的袋子進了垃圾桶,以及女生在教室哭了一上午,實實在在有目共睹。
“哇哦,”夏棠說,“她怎麼想不開看上陸霄啊。”女同學一時忘記夏棠之前和陸霄的恩怨情仇,振振有詞道:“因為他長得帥,人還酷啊。”
他酷個鬼啊。夏棠趴在欄杆上心裡想。
但聚在這裡的人好像都這麼覺得。
陸霄不像林清讓,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學生會主席時時露麵,但他每次一出現,總能讓所有人自覺將目光投向他。
像塊天生的磁體,走到哪都是人群的中心。
所以哪怕脾氣這麼差勁,還是滿地的愛慕者崇拜者。
他從連廊上抬頭,瞥來一眼,骨相漂亮,額頭筆直而下,眉弓挺拔,頭發和眼睛都是漆黑,抬眼望過來的視線也像在睥睨。
距離並不近,不過目光還是正好相撞,夏棠被擠在人群裡,叼著酸奶吸管,看見他落在花影裡的眼睛。
忽然地就不是那麼單薄鋒利。
越過深綠與火紅淩霄花的枝葉,讓人想起天空墜落的流星雨。
周圍議論紛紛的聲音有霎時的安靜,女生們激動地輕吸氣。
她又吸上一口酸奶,快空了的塑料盒嘎吱作響,女同學的聲音清楚地傳進耳朵裡:“好像還是因為流星。”
什麼流星?夏棠心想。
“什麼流星?”李子沫問。
“周末晚上的流星雨啊。”女同學說,“聽說那學妹暗戀了陸霄一整年呢,她就是許了願,希望表白能夠順利,所以才鼓起勇氣想跟他拉近關係,結果才剛開始就這樣了。”
“哪怕是校花,對著流星許願也不一定有用。”女生最後悻悻然感慨。
淩霄花的影子搖曳在那張臉上,他的目光筆直看來,停留幾秒,而後才收回。
酸奶已經空了,再吸也隻有氣流穿過吸管的聲響,夏棠心想人這麼多,他不一定就看見了自己。
但她還是忽然升起一個很荒謬的念頭。
她想,陸霄是不是喜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