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讓從澳洲回國,給每個人都帶了禮物,品種彆出心裁。
彆人都送酒送表送化妝品,他帶回來的禮物是手工縫製的毛絨玩具。
玩具的製作者近年才在設計圈裡積攢了些名氣,這套玩偶是他的代表作。在媒體的吹噓下,它們不僅是幾個醜兮兮的布娃娃,而是新潮和藝術的結合,古典與前衛的雜糅,每一個元素都充滿想法,代表現代人對鋼鐵叢林的都市生活的倦怠,用木頭和皮毛喚醒都市人心底潛藏的柔軟。
一番天花亂墜的吹捧之後,這套手製原版玩偶的單價被炒到數千美金一個。林清讓在一場拍賣會上將它們買下,分彆包在精美的禮盒裡,回來送給朋友。
那時衛川生吐槽說他怎麼會送這種娘娘腔的東西,陸霄也隻看一眼,就隨手丟到了一邊。
男生之中很少有人會對毛絨玩具感興趣。
隻有一個正在學藝術的女生知道這套玩偶的來曆,搖著盒子問道:“最有名的那一個呢?那個‘想死的兔子’,是你自己留著了?”
讓那位藝術家真正嶄露頭角的作品是一件灰色兔子玩偶,兔子長得很厭世,大概是這個表情契合了現代觀眾們的心理,在某次展覽上被人發掘,因此才有了後來的故事。
林清讓隻是回答說:“送人了。”
“送給誰了?”
他像往常一樣彎起眼睛淡淡笑起來:“一個女生。”
這句話聽起來就滿帶八卦氣味,但林清讓不是陸霄,無論彆人怎麼旁敲側擊,隻會被他圓滑地帶過話題。他唯一給出的理由是:“因為她們長得很像。”
女生,和一隻表情厭世的兔子玩偶。
叫人都分辨不出這到底算不算是在誇人家可愛。
但考慮到這是林清讓,或許在他眼裡,這就算是誇獎。
誰知道。
夏棠一直沒覺得自己掛在書包上的這隻兔子,看起來有想死那麼誇張。
隻是垂頭喪氣了點。
磕磕碰碰摔摔打打的書包被她隨手隔在房間地上,掛在書包下的灰兔子也歪著腦袋坐在地板上,耷拉著兩隻沒精打采的眼睛。
她把下巴擱在桌上,要寫的練習冊在麵前壘成一摞,垂著眼睛拿圓珠筆在草稿紙上戳孔,餘光撇過去,和它四目相對,莫名顯得同病相憐。
她說沒有時間去看籃球賽,這是實話。
她每天都欠著些作業、習題、筆記,前幾天沒寫完的作業都草草抄一遍答案,到最後還是得補回來。
不僅要完成今天的,還得翻過去寫一遍前麵的。
期中考試李子沫成績退步,夏棠覺得自己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現在隻要沒事,她儘量不去打擾她。
倒是偶爾,她會聯係一下陳瑜,圈出實在想不明白的部分拍照發去,十分鐘後就能收到他發過來的詳細手寫步驟說明。
班長的確做什麼事都很認真。
至於陸霄,他此刻並不在家。
他坐在開往某處的轎車中,撐著下巴,看向窗外,百無聊賴。
城市的夜景五彩斑斕,以黑色調為背景,映在玻璃車窗上,也映在他顏色漆黑的瞳孔裡。
今天是周五。不得不坐在這裡,讓他的心情比平時還要差得多。
他告知夏棠今晚自己可能不在,她聽說沒一點留戀,一下子精神振作地跟他揮手說再見,眼睛裡明晃晃閃動著“快走快走”的潛台詞。
陸霄微微斂下眼睛,汽車駛過繁華的街景,彙入尾燈閃爍的密集的車流,他的臉藏在一片陰影裡。
前排開車的秘書在後視鏡裡睨視後排乘客陰沉沉的神情,心裡為自己歎氣,但仍不得不斟酌詞彙開口:“關於上次所提議的事,您母親的意思是,還請您再仔細考慮。”
表述很客氣,但轉述而來意思並不客氣。
並沒有任何退讓、商議、妥協的傾向。
傳達完這句話,秘書目視前方,雙手都握在方向盤上,安靜等待後排人的反應。
陸霄厭煩地皺了一下眉。
休眠的手機屏幕亮起,彈出一條消息。白天他交代人去查的事已經有了結果,對方發來許多張照片。
照片上是某個手工藝術家的作品,被他拿在手上展示的灰色兔子布偶並不是掛在夏棠書包上的那一個,樣子長得非常相似,但照片裡是適合被小女孩抱在懷裡的體型,而不適合作為掛飾。
盯著屏幕上的照片看兩秒鐘,他摁滅屏幕,頭向後靠,抿著嘴唇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