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霄冷著臉走到校門口。
一路上看見他的人無不繞道走路,讓他的周身五米內都是無人區域。
車仍停在原處,夏棠鬼鬼祟祟地趴在車窗裡朝他比手勢,一有其他人路過車門前,立刻低頭把臉藏起來,好像在玩暗殺潛行遊戲。
隻有這一輛車停在校門口,理論上這裡禁止停車,但陸霄從來沒管過,他的司機也不管。
拉開車門坐進後排,夏棠已經在另一側座位上端正坐好。
他的心情還很不好,低低哼聲:“不是怕被彆人看見嗎?”
夏棠想一下,反問:“那我下去?”
“開車。”陸霄扭頭對前排駕駛座上的司機說。
汽車平穩啟動,司機見怪不怪地兩排之間的擋板升起。夏棠湊過來碰碰他的手背,問他:“喂,你出來的時候沒被彆人撞見吧?”
當然有。
又有人在乓乓乓地敲門,他生平第一次被人關在雜物間,而且心情極是差。
雜物間裡的舊物發出沉腐氣味,他接到短信,拉開門,外麵喋喋不休敲門的人臉都被嚇得發白,就像白日見鬼。
想起這些,陸霄的臉色變得更不好看,背往後靠,兩條腿換了一個方向交迭,低低“嗯”一聲,眼角眉梢都透著不快,壓低眉眼看過來:“聽說你喜歡他?”
夏棠隻好坐在車裡解釋她和班長之間純潔的同學情誼。她說他們才認識了兩個月不到,區區兩個月,甚至都不夠她找到學校的行政主樓在哪,怎麼可能和誰發展出超越友誼的情誼。
她一邊說,一邊鬱悶自己為什麼非得和陸霄解釋她和男同學的關係不可。
每周五晚上的約定本來是為了避免麻煩,結果煩人事卻像現在這樣越變越多。
陸霄眼睫不大愉快地半斂,仿佛是勉強采納了她的話。他側眼看過來,盯著她看了好一會,然後才壓低眉毛說:“每次都是那一個。”
聽得出對“那一個”的確是很不爽。
夏棠瞅他:“那要不要下次給你換一個。”
陸霄今天看起來一點也不經逗。
他這樣,小時候隻要是自己玩過的玩具,就不會再許彆人拿走,他寧願買好幾個一模一樣的新的分給彆的孩子去玩,也不肯其他人碰一下自己手裡那一個。
他的就是他的,不許彆人搶。
那大概就是男生生來具有的毫無用處的占有欲,從遠古時期起刻在DNA裡的本能,對待玩具這樣,對待女生也這樣。
汽車行駛在熟悉的道路上,太陽完全落下,晚霞的餘暉將要散去。現在夏棠胃裡空蕩,非常想念鍋裡熱騰騰的食物。
“我是轉學生,在新班級裡本來就沒幾個朋友,”她靠著椅背,詰問他,“你竟然還要限製我的人際關係。”
側臉看向陸霄,把問題拋回去:“喂,你就這麼不相信我?”
信任,這是個道德綁架的萬用借口。
但對麵人直接說:“對,我不相信你。”
夏棠被這一句一時噎住。
陸霄抬起眼睛,目光落在她臉上,漂亮的眉峰微微皺起,抿著嘴唇說:“我害怕你會喜歡他。”車已駛入前院,在門前緩緩停下。
夏棠像聽見天方夜譚,看著他,眨一下眼睛,然後說:“你以為你是教導主任嗎,天天擔心人早戀。哪可能有這種事。”
她說完就打開車門下車,書包上的灰兔子掛飾在眼前閃過一瞬,她轉過身喊仍坐在車裡的陸霄:“快點下車去吃飯了。”
夏棠不覺得自己在高中階段還有心情和機會談戀愛。
青春校園偶像劇還是看看就好。
她要上課,要對付難纏和練習題和難纏的同學,還有一個陸霄。
完全沒有能留下明戀暗戀某個人的時間。
等到明年,一切就會好說。在陸霄父母的規劃裡,他的大學多半會在國外渡過,他們並不多在意他的課業成績,隻要求檔案足夠乾淨、履曆足夠清白。
多半在中學畢業前,他就會提前去到國外。他們兩人的關係到那時也就差不多該結束,下次再見麵興許要等個十年二十年,比如說高中同學校友會,二十周年大聯歡,之類的場合。
平行線之間的距離並不遙遠,總是永恒不變,但短暫相交過的直線正相反。
一旦離開那個交點,就會以老死不相往來之勢,延伸得越來越遠。
遠到近乎無窮。
夏棠回到宅子,先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用冷水拍了拍臉蛋。她換掉了校服,包括內衣褲,濡濕的內褲被丟進洗衣籃裡,謹慎地壓在最下麵,然後去小廚房吃飯。
媽媽問她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她把籃球賽搬出來當借口。陸霄的班級和他們班是對手,所以都推遲了兩個小時才回來。
“你們班肯定輸了吧。”媽媽了然地說。
媽媽猜得的確很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