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起學習的名義,夏棠提著書包走進陸霄的房間。
這地方她來過,來過很多次。整個二樓空蕩蕩,除了他,就隻有一間晚上輪流值守的傭人房夜裡有人在。
書房健身房桑拿房觀影室遊戲房,全歸陸霄個人使用。有時候在客廳開派對,這些地方的角落裡總躺著兩三個醉鬼。
夏棠在門口摸到開關,燈亮起,臥室寬敞,地毯上七零八落地散布著雜物,入門正對著落地窗的露台,窗外是赤與橙的天空,雲層映出金色的夕陽餘暉。房間中央擺著一張大床,隻有灰與黑的顏色。
看著真空曠。
她站在門口看了一會。
“發什麼呆?”陸霄在身後問。
他完全不懂何為禮貌社交距離,站得很近,滿身清爽的香氣襲來,這家夥是絕不會噴香水的類型,但現在的男士沐浴露也開始愛往香水的方向發展。夏棠微微仰頭,後腦碰到他的胸口,視線望見下頜。
“沒什麼。”她說。
宅子裡有書房,內置寬敞的實木書桌和舒適的可以躺著看書的沙發。陸霄從來不去那裡。
——“看著就無聊。”他這麼說。
夏棠清掉桌上亂七八糟的雜物,一本一本地擺出課本和練習冊。陸霄的書包裡空蕩蕩,隻裝著幾本充樣子的課本。
他來上學還真是浪費。
夏棠用筆敲了敲桌子,開始按部就班地寫。
陸霄坐在邊上看她。
少女的頭發黑亮,散亂不禁打理,未被收攏的碎發在耳畔與後頸到處亂飄。他的視線跟著發梢一蕩一蕩。
夏棠伸手將碎發收攏到耳後。
陸霄的視線落到她耳垂上,小巧,柔軟,白皙。
而且敏感。
很敏感。
他的手有些癢,拇指和食指互相揉搓了一下,癢意還在。
一周一次太少了。他看著夏棠的側臉想。所有的接吻、做愛、肢體接觸,全被壓縮在一個晚上裡。
當然不夠。
他把目光從耳垂挪到習題上以轉移注意力,夏棠的鼻尖在草稿上亂畫,沒思路,沒答案。
“選C。”陸霄說。
夏棠側頭看他:“你會做。”
他好不容易找到可以表現的地方,自得地嗤笑一聲:“當然會,這麼簡單。”
父母都是業界精英,人中龍鳳,按理來說他應該遺傳了個好腦子。
雖然看上去不大聰明就是。
夏棠坐近了,讓他來講講。陸霄剛要開口,話語忽地一頓。
從上方望過去,襯衣空蕩,領口的白皙一覽無餘。乳房被米色的蕾絲文胸包裹,弧度柔軟。
一瞬間心猿意馬。
一線溝壑白得太過晃眼,他第一時間錯開目光,欲蓋彌彰地拿起水杯喝水,而後又想,他才沒必要躲閃。
就應該光明正大地看回去。
可他抿著唇,臉有些發熱。
夏棠順著視線低頭看了看,哦,胸啊。
她很理解。
青春期的男生嘛,腦子裡住著三宮六院,心裡藏的汙穢比廁所還臟。
她從前還以為陸霄是個不近女色的另類。
不止她這麼認為,他的那幫狐朋狗友、以及稍微了解他的人都這麼想。
有錢有貌的富家子弟們從十幾歲就開始流水似的換女友,從某一天起,大家來聚會都會帶上女伴,如果身邊暫時沒有女朋友,還有專人提供現成的,一個電話就能叫來一群漂亮姑娘陪同喝酒。
沒人不喜歡漂亮姑娘,除了陸霄,他最煩這群人,嘰嘰喳喳吵吵鬨鬨,還分散注意力。
幾杯酒下肚後大家就開始結對卿卿我我,就剩下他一個孤獨且鬱悶地坐在中間打遊戲。
——沒人陪他玩。
當然了,有更刺激的項目,誰會陪他正正經經玩遊戲。
一次,就在這裡舉辦的宴會,本來一派和睦,不知是誰半途叫來了兩輛麵包車的女孩子。那是在深冬裡,姑娘們把外套留在車上,隻穿薄薄的衣物穿過院子來到派對上,在宴會正是沸騰鼎盛的時候加入其中,刹那間宛如羊入狼群——又或者是反過來。
本來已經喝了酒的人群更為興奮,很快三三兩兩捉對廝殺。舉目四望,留在客廳的孤家寡人就剩陸霄一個。
平時女孩們都會識趣地避開他,但那天,一位穿低胸超短裙心誌堅毅的姑娘決意攻陷這朵高嶺之花,她款款挨在陸霄身邊坐下,說要陪他打遊戲。
陸霄不樂意,他嫌人身上香水味太嗆。
幾個回合的拉扯後,女孩被推到了地板上,連夜被送到醫院,經診斷,手臂脫臼。
罪魁禍首並不認為自己有錯,他並不心疼醫藥費,隻是為自己的清白憤憤不平:“分明是她先靠過來。”
其他人憋著笑,有人拍他的肩膀:“是是是,我作證,是她先動的手,你完全是出於自衛目的發起反擊。”
“不然就被那對大胸捂窒息了。”另一人補充。
爆發出一陣哄堂笑聲。
夏棠站在廚房裡聽,他們吵鬨的聲音太大,連裡間都聽得見。她想起透過玻璃窗看見的那群女孩子,瑟瑟發抖地從院子裡走過,走到大廳就聽見她們的談笑聲。好像舞台上的演員,一下子全掛上了最燦爛最嫵媚的笑。
包括現在還半夜躺在醫院裡的那個。
她們知道自己在被嘲笑麼?
應該是知道的吧。
那時夏棠心想,掙錢真不容易啊,哪怕是身材那麼好那麼漂亮的女孩。這個笑話後來衍生出了許多個版本。
有人說陸霄對大胸過敏,還有人說他是心智發育遲緩,現在還停留在學齡前水平,看異性和看大猩猩沒什麼兩樣。
奇怪的是居然沒有人懷疑他不舉,或許是這群嘴欠的人所保有的底線——玩笑畢竟也要知曉適可而止。
但那次後,沒人再往他的派對上拉陪酒女郎來了。
書桌邊,夏棠比了比自己的胸,不如那位超短裙辣妹大,但也是有點料的。
可見對胸過敏實屬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