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一樣濃稠,這個季節正是觀星月的好時候,餐館二樓露台上的位置不算特彆多,一般都得提前預留,侍者端著盤子走上樓去,穿過種植的三色堇的花圃,走向一處角度格外雅致的座位。
打眼望過去,年輕俊俏的小夥子正在給麵前一位美麗的,身著麗裝的漂亮姑娘遞一塊手帕。
娜莎接過來,擦擦沾上了酒杯水霧的手指,笑道:“剛才來打招呼的那兩個人,我其實都認識。”
喬約翰看著娜莎那笑容愣神,他挑眉,臉頰又有些發紅,眼睛落在桌麵上,正襟危坐地問:“哦?那你為什麼說不記得他們是誰?”
“因為我不喜歡他們。”她一點點將笑容收起來,眼珠子一轉,徐徐說道:
“他們是兩個過了氣的劇作家,格朗丁跟我說,他起初在百老彙混跡時,總是被他們看不慣,他們原先與幾個劇院的老板相熟,就不許格朗丁去送稿。”
喬約翰看娜莎嘴裡一口一個格朗丁,莫名有些吃味兒,他知道,格朗丁與娜莎身邊其他的富豪子弟都不一樣。
他是一個籍籍無名數年的劇作家,因為娜莎演了他寫的劇本,又因為他的劇,他們兩個人互相成就,如今都有了名氣,正炙手可熱,可以算是惺惺相惜。
喬約翰雖然也很欣賞這位天才編劇,但他又很些嫉妒,為什麼會有人比他更早認識娜莎,甚至還在這樣近水樓台的位置,甚至還能成就她。
“噢,老天。他們乾的事兒可真過分。”喬約翰違心地說,他摸了摸鼻尖,又道:
“上回問你為什麼會去做了演員,你還沒有告訴過我原因呢。”喬約翰刻意轉移話題,他頓了頓,抬起眼睛看向她。
娜莎試探到他對格朗丁的排斥,眼神變得微妙起來,她抿唇,鎮定地抬起手去切割美味。
“你知道的,我是個孤兒,之前一直在外麵做苦活兒。”
“接觸劇院,是因為在這裡找活兒乾,老板見我長得漂亮,就叫我上台演戲。”娜莎講給喬約翰聽的是她與尤維協商過後,一致對外的官方說法。
況且,在喬約翰的麵前,她不願意揭露自己的過去。
倒不是她不願麵對,而是她不想讓喬約翰對她有了解。
“噢,原來是這樣。”喬約翰點頭,他分明就在報紙上看過許多說法,與她眼下的說辭並不一樣,他隱約察覺到其中有什麼被隱去的部分,但沒有追問。
二人又談論起今天的菜色,天氣,以及接下來的日程安排,這過程中,都是喬約翰說的多。
他十分熱情,話語幽默,身上有被階級規則訓練過的得體,又有身為權貴獨子的恣意。
娜莎默默觀察著他,她雖然沒有多喜歡這個看起來一點苦頭也沒吃過的人,但不得不否認,他確實擁有許多的好品質。
就在昨天,還有一位棉花商人傳信悄悄問她願不願意做情婦跟著出國去,娜莎搬出來喬約翰做擋箭牌。
可眼前這塊擋箭牌,反而卻從來
沒有說過這種冒犯的話。
“……十五歲那年,我順著萊茵河遊玩時遇上了風雨,登時船兒就翻了,好在我會水,遊上了岸邊,靠一戶養鴿子的人家幫助找到了當地的警署,這才能安然無恙,在他的家裡,吃到了這輩子最喜歡的烤乳鴿。”
“真有趣。”
“不過,後來家裡就不允許我獨自出行了,我母親她可嚇壞了。”喬約翰說罷,見娜莎笑起來,又想起第一次遇見她的那天。
他那時看見她在戲台上排練,笑靨如花的唱台詞,當時便被吸引住了,仿佛耳畔的一切聲音他都聽不見,那種感覺好像與見到了任何人都不太一樣。
但後麵接觸久了,喬約翰發現,下了台,她並不經常那麼開心。
“確實夠嚇人的。”她想起自己十五歲的時候在乾什麼,又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我外麵說,最近本傑明夫人在尋你麻煩?該不會是因為我吧。”
本傑明夫人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她做了什麼,第二天就能上報紙,喬約翰的臉色凝固住,他歎氣:
“不用擔心,我母親是決計不會找你什麼麻煩的,她不是那種人……”
…
埃洛伊斯離開餐館,隻身走回家,她原本在餐館裡沾了一身悶熱的酒肉食物味道,叫家門口的晚風一吹,倒清爽了許多。
托馬斯打了一桶涼涼的水洗過了,這才換上一套薄些的套裝試試,他這衣服是自己在外麵隨便買的,現在個頭長得快,放幾天就不合身了,袖子有點不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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