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蘭斯第一次在現實中聽到Oliver的聲音,與視頻中的活潑少年相比,現在的Oliver嗓音更為脆弱,低柔,鮮少情緒。

都這樣了,還有心情關心彆人,怪不得他當初寧願背叛聯邦政府也要把哥哥放走,明明自己強為S級,可以一起逃走,卻愚蠢地選擇留下來承擔責任,被司泓掣折磨十餘年。

這樣的善良,注定會被陰謀蠶食殆儘。

蘭斯能感覺到,在這扇門內,Oliver距離他並不遠,但想要平安無事的將Oliver帶走,卻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怎麼回事,我的異能不管用了!”蘭斯語氣慌張,裝作並不認識從棘。

一個背景單純的大學生,又怎麼會認識這種用來關押重刑犯的東西。

Oliver果然不疑有他,他艱難的呼吸了幾次,積蓄起些許力量:“被,從棘劃傷,不能用異能,治療,要清洗...傷口,擠出...纖維,自然...愈合,覺醒等級越...高,愈合...越慢。”

說完這句漫長的話,他乾癟的胸腔劇烈起伏,呼出的氣息要比吸進來的多,大腦一陣陣的眩暈。

由於長期進食流食,他的身體已經很差了,再加上終日不見陽光,鈣元素大量流失,他的骨頭比尋常人要脆。

今天被司泓掣發瘋般折磨一遭,他明顯感覺右側第五根肋骨上傳來陣陣鈍痛,那是司泓掣在蹂|躪他敏感部位時不慎壓到的。

他不清楚是骨裂還是骨折,隻是遺憾為什麼是右側而不是左側,如果是左側,或許就可以恰好刺入心臟。

不,沒必要遺憾,司泓掣不會允許他死的,很快就會有恢複係覺醒者來為他療傷,他們會像盯著砧板上的肉一樣盯著他滿是痕跡的身體,仿佛他不是一個有生命的個體,而是司泓掣的垃圾桶,煙灰缸。

“呼,還好我是F級,看來可以快點恢複了。”蘭斯喃喃自語,但音量偏巧夠Oliver聽到。

“F級?”

按理來說,Oliver實在沒有精力產生其他多餘的情緒,隻是他現在急需分散注意力,忽略身上難以啟齒的傷痛。

難道十多年過去,星大選拔優秀學生的規則已經變了?在他那個時代,F級是幾乎不可能拿到藍樞的實習機會的。

蘭斯聽見明顯意外的語氣,微微一笑,佯裝敏感道:“我可不是靠A級室友才拿到實習機會的!”

Oliver想起那個打斷了司泓掣暴行的輕佻聲音。

名為室友,實則,大概是男朋友。

能為了自己的Omega違反藍樞的規定,坦然接受鞭打和禁閉懲罰,一定是個很好的Alpha。

“我沒有......”

Oliver想解釋,卻感覺喉嚨湧上一股血氣,逼得他低低咳嗽。

可每下咳嗽,又牽動身上的傷口,疼的他頭暈眼花,幾欲昏厥。

就如司泓掣所說,每年穗穗的忌

日,都是他無比抵觸且難熬的一天,他要用全部的意誌力提醒自己,對這一天,他該是緬懷,而非恐懼。

蘭斯的另隻手輕輕碰了碰側兜,那盒被法塔煉製好的骨生花藥膏就在裡麵,對植物係覺醒者有奇效。

但思忖片刻,他還是把手放了下來。

不知道異草煉製的藥膏能否通過從棘的限製,如果失效了,還徒增暴露的風險。

“我是星大這屆的年級第一,我的F級能力能夠預知風險,提高團隊存活率,所以我們兩個就是星大雙子星,就連——”蘭斯輕推眼鏡,抬起狐狸眼,突然放慢語氣,刻意咬重字音,“S級腺體......也不懼。”

Oliver隻覺心臟仿佛被這聲音重錘了一下,他猛然睜開眼睛。

說完這句,蘭斯便抽回手,站起身,紅棕色長發蓋住他大半臉頰,他的手背上,還有一道蜿蜒到指尖的血痕。

“勞恩前輩說你厭食,不過看在我為了送餐受傷的份上,這頓飯你還是吃了吧。”

說罷,蘭斯重新推起送餐車,不再聽Oliver回複什麼,徑直朝天井對麵的另一邊辦公區走去。

Oliver掙紮著用手肘支撐起身子,連忙挪蹭著,向門口靠去。

然而還不等他從床上蹭下來,那個清亮動聽的Omega聲音已經遠去了。

他沒能見到那個人。

S級腺體。

是他承諾給黑燈會的酬勞,這個信息隻有他和黑燈會的人知道。

是巧合,還是給他的提示?

黑燈會終於來殺他了嗎?

蘭斯把剩下的十份盒飯放在了辦公區門口的白色桌子上,每份餐盒都是白色的,上麵用便簽紙寫著稽查隊員的名字。

湛平川不在,他可沒有興致一個個送進去。

就在蘭斯打算將空餐車推下樓時,司泓掣突然從七層的衛生間裡走了出來,擋住了蘭斯的去路。

蘭斯忙一扯餐車,停住腳步。

司泓掣漆黑的瞳孔仿佛深潭,暗不見底,他的目光落在蘭斯滲血的手背上,盯著那已經乾涸的血跡,冷笑道:“受傷了,你的預知能力難道沒提醒你嗎?”

多年以來,司泓掣已經習慣性懷疑一切,他從不相信巧合,任何出人意料的舉動,背後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洗乾淨手後,他並未離開,而是直接打開了Oliver房間的監控。

他聽見了蘭斯與Oliver的所有對話,也察覺到了Oliver對蘭斯有些‘熱情’的反應。

隻是他沒有從蘭斯的話中琢磨出任何端倪,雖然這個Omega看起來健談了一些,但言談似乎也合情合理。

可Oliver為什麼偏偏對他有反應?司泓掣不會放過一丁點疑慮。

蘭斯低垂的眼皮顫抖一下,緩緩抬了起來。

他心道,司泓掣這個敏感多疑的瘋子,果然會查監控。

隻見蘭斯像一隻受驚的小動物,眼中

帶著些許畏懼,卻努力保持著冷靜:“我的異能剛剛失效了。”

他的反應很正常,既有作為優秀學生的清高,又有麵對危機時本能的膽怯。

畢竟司泓掣剛剛才在他麵前展現了何為強權。

司泓掣眯起眼,目光考究地打量蘭斯。

在從棘麵前,任何異能都會失效,他不確定這包不包括預知能力。

不過這不重要,解釋不通的是,Oliver為什麼會掙紮著支起身,想要看一看他。

這個Omega有什麼特彆?

看他的年紀,Oliver被困藍樞時,恐怕他還沒出生,他們根本不會有任何交集。

既然解釋不通,那就一律當作嫌犯處理。

司泓掣伸出手,慢條斯理地扣了兩下辦公區的大門,繼而語氣沉冷的對蘭斯道:“不知道你的能力此刻有沒有告訴你,危機臨頭了。”

隻聽辦公區內一陣響動,很快衝出五六位著裝整齊表情嚴肅的稽查隊員。

“區長!”

“司區長!”

司泓掣闔上眼,疲倦地招了下手指,剛要吩咐人將蘭斯帶走,就聽蘭斯突然開口:“我倒是沒察覺到自己的危機,不過房間裡那個人大概不好了。”

司泓掣猛地睜開眼,手上動作止住,他掃過蘭斯緊張發抖的小臂,不禁嘲諷道:“你的異能剛剛不是失效了嗎?”

蘭斯深吸氣,儘量保持冷靜:“這不需要異能,他說話時斷斷續續,聲帶嘶啞,並伴隨呼吸困難和無法控製的低咳含混音,我猜他大概率有呼吸道出血或者胸腔出血,如果不及時治療,可能會缺血性休克甚至窒息死亡。”

司泓掣瞳孔驟縮,倏地將手指攥緊,他也顧不得拷問蘭斯,便連忙大跨步朝禁閉室趕去。

他當然可能被騙了,但是他賭不起。

剩下幾名稽查隊員在原地麵麵相覷,不知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司泓掣快速取出鑰匙,打開從棘,就看到Oliver正趴在床邊,眼看就要從床上栽下來。

他根本來不及多想,邁步上前一把將跌落的Oliver抱起。

Oliver顯然沒想到司泓掣會再次回來,他渾身緊繃,僵硬蜷縮,瞳孔驟然擴大。

皮衣順著肩頭滑了下去,露出他滿目狼藉的身體。

司泓掣壓抑著怒氣,沉聲逼問:“你到底在折騰什麼?他剛剛說的話有什麼特彆,為什麼讓你反應這麼大?”

在極其短暫的時間裡,仿佛回光返照一般,Oliver的思考能力飆至巔峰狀態。

這是他僅有的一次機會,可以逃離這個無望的世界,他不能給自己,給任何人,帶來災難。

隻見Oliver嘴唇翕動,喉嚨裡傳來咯咯的咳音,他的目光越過司泓掣的麵龐,望向空蕩蕩敞開的大門,那目光中帶著意識不清的神往,越來越渙散。

“雙...子...星......”

司泓掣仿佛被

一柄利劍狠狠刺入心臟,又硬生生攪動幾個來回,他的胸口破開一個巨大的洞,往昔的風灌入,肆無忌憚的將所有溫度撕碎。

原來Oliver是因為這個才反應異常,他還記得,被稱為雙子星的那四年,那麼光輝燦爛的大學時光。

時光殘忍,任何稱號都有被奪去的一天,就像現在再提起雙子星,沒人會想到曾經並肩而立的司泓掣和Oli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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