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的質量並不是很高,劣質蠟油不充分燃燒發出輕微的劈啪聲,在正午過後、理應嘈雜燥熱的街道裡卻顯得格外清晰。
火光不斷跳躍,映照在虹膜之上。
奚航明顯有些發愣,他的目光在火光上停留了兩秒後迅速抬起看向釋千,張了張嘴,但一個音也沒有發出,甚至似乎連眼睛都沒再眨動一下。
釋千:?
她覺得自己的行為似乎也沒有那麼難以理解吧?
雖然她認為自己的行為很好理解,但人與人的經曆、思維都存在著巨大的差異性,於是“理解”與“共情”之類的詞彙反而是一項交流中難以攻克的課題。
更何況,人們甚至能在網上看到有人因為“5÷5”到底是等於“0”還是等於“1”而吵得不可開交。
所以釋千原諒了奚航表現出來的遲鈍。
她又將“蛋糕”往前遞了遞:“看這裡。反正試試看又不會怎樣。”
想了想,她覺得奚航應該需要一些教學步驟,於是又解釋道:“閉眼睛,雙手合十,然後許願。不要說出口,說出口就不靈了。”
奚航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
釋千察覺到了自己所說之言的不完全,在奚航提出質疑之前,她又立即補充說明:“說出口就不靈了我覺得可能也是一種減輕壓力的方法吧。畢竟願望如果說出口,讓彆人聽到後可能就會變成具有壓力的‘目標’,所以說給自己的心聽就好了。”
果然,奚航那種欲言又止的姿態消失了,明顯有些發愣的表情也有些緩解。
他的眼睛垂下,看著麵前的那個看起來有些草率的小“蛋糕”,垂著的手指動了動,最後還是抬起、做出了雙手合十的動作。
那並不是一個很坦蕩的動作。——起碼和奚航本人進行對比來說。
隨後他閉上了眼睛,這下連表情都顯得特彆拘謹,甚至可以說看起來有些無措了。釋千倒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奚航,難免有些新鮮感地多看了幾l眼。
她將具有讀心“聆聽”能力的[絕命鋼琴師]的人格放在比較靠前的位置,確保能聽到方圓2-3m範圍內的心聲。
但是和釋千意料之外的是,奚航的內心完全不如她所料想的那般聒噪,反而是一片空寂,甚至沒有蠟燭燃燒傳來的聲音大,就像是一灘無波無瀾的水一般沉靜。
此時,奚航的內心並沒有在思考自己的願望,而是猶如一麵空鏡。
這種情況很少見,哪怕是巫舟,她都能聽到一些不連貫的隻言片語。正當釋千覺得可能是人格排序有些低,導致“聆聽”天賦效果並不太好時,她感受到了那靜水中的一圈圈“波瀾”,轉瞬即逝而又客觀存在,而在其中夾雜著的是無法被捕捉的思緒,以及……兩二聲狗叫?
她意識到了:奚航並不是沒在思考,而是那些思緒太過紛亂,以至於完全無法構成連貫的心聲。而這些紛亂的思緒是由兩個人一隻狗構成的,他們之間的交流位於“湖麵”之下
。
有些思緒是如飛鳥般抓不住的,但它們卻切實地擾動人類腦海中複雜的情緒之湖。而此時,她仿佛進入了這片心湖之中,安靜地看著那一圈圈如飛鳥輕點落足的水麵。
最終,她聽到了湖心傳來的一道聲音。
“如果可以的話……”奚航的心聲很輕,但很清晰、也很堅定,“我們都能活著就很好了。”
這並不是一個針對“想要什麼異常能力”的直接回答,聽起來也過於籠統“敷衍”,畢竟“活著”好像對於人類來說隻是最底層的需求。釋千有些遲疑,卻發現奚航並沒有睜開眼睛,似乎他的願望還沒有許完。
心湖中漾起的波瀾越來越密集,直到開始有“翻騰”的跡象,好像湖底有什麼加熱裝置似的。
“我們……”奚航的心聲再次清晰地傳來這兩個字,但卻就此緘默,並未對這個詞做出任何解釋,聽不出這個人稱代詞代指的目標。
對奚航來說,很大概率指的是他、應光和寧閒(狗)。
在幾l近數十秒的沉寂過後,那沸騰著的心湖中再次構成一道旋律,輕飄到近乎虛無的心聲蕩來。他問:“是不是還能再見?”
這不是一個完整的願望,甚至單獨來看不是一個完整的句子。
而奚航在說完這句心聲過後,卻直接睜開了眼睛,目光從真實的燭火移動到釋千眼中倒映的燭火上,張口問了一句:“要吹蠟燭,是嗎?”
“……”
“啊,是。”釋千再次將蛋糕往前一送。
她還在想如何達成那個“活著”的心願:畢竟對於後劇變時代的人來說,隻要擁有一個強悍的異常能力,應該就可以更有自主性地“活著”、對自己的生命擁有更高的決策權吧?
但她目前能通過“殺戮”給予的技能隻是基於“人格”範圍的盲盒,她無法確保能給奚航一個利於生存的強勢技能。
要不還是多殺幾l次、換著人格殺好了?
畢竟量變能產生質變。
而在聽到釋千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回複後,奚航反而驀地笑了下,心聲傳來的並不是確切的語氣,而是莫名其妙的開心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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