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局勢(1 / 1)

賀宗明跟方大帥依舊自如地談話,並沒受到方芷蘭的影響。

最近北方戰事連連告捷,把洋人驅逐出境指日可待。

一旦戰事結束,大帥就要對那些有功的戰士進行封賞,尤其是奮鬥在第一線流血賣命的弟兄。

事關穩固軍心,大帥沒有一人做決定,拉著賀宗明一起商議。

賀宗明思忖著道:“軍中有功的,其實不止活著回來的將士,還有那些在戰場上以身殉國的,是不是也該一起封賞?”

方大帥一聽就駁回:“人死萬事空,死都死了,還要那些身外之物做什麼?”

賀宗明說:“戰士是死了,可他們的父母、妻兒都還活著,老弱幼殘,也是需要人照顧的。”

方大帥皺起眉,臉上已有不悅: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難道那些活著回來的弟兄們家裡就沒有父母妻兒嗎?連年跟洋人作戰,我們的財政本來就吃緊,有什麼好的,當然應該是先給活人分配,死了的不可能從地底下爬出來罵你,但這些活著的要是心中不滿,卻能端起槍杆生出事端!”

他心中已有不耐煩,不等賀宗明再勸,就煩躁地揮揮手。

“行了,你不必再說了,小賀,我明白你是好心,可處事還是稚嫩了點,要是今天換成你父親坐在這,他就絕對不會說出這麼一番滑稽的話來,死人去搶活人的東西……”

方大帥嘴角勾出一個嘲諷的笑: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要他掏錢去犒勞那些打贏了勝仗的士兵,他認。

畢竟這些人要是覺得不滿足,隨時都有可能武裝起義,對他造反的可能,是個不小的麻煩。

可要他掏錢去撫恤那些沒有任何依靠的老弱病殘,他是絕對不能答應的!

家中一個能出頭的人都沒有,他就是故意忽視他們又怎麼樣?

連大聲說話都做不到的女人和孩子,還能捅出個簍子來嗎?還是指望那種平地摔個跤都無法自己爬起來的老東西來跟他作對?簡直是笑話!

賀宗明從方家出去時,臉上已經沒了剛來時的輕鬆,蒙著一層陰雲。

雖說慈不掌兵,可上位者若是陰毒無德,跟著他的人又能得到什麼好下場?

他父親賀旅長在世時,受過方大帥的賞識之恩,所以對方大帥異常忠心。

但此時,賀宗明卻不禁懷疑起父親的選擇。

他帶著這種凝重的情緒走出方家。

方芷蘭眼睛直視著他的背影。

“父親,他今天來,就隻是為了談公事嗎?”

如果隻是公事,完全可以去軍部說,沒必要特意來方家。

方大帥一看女兒的表情就明白了她的心思,把賀宗明送來的那請帖往她麵前一扔。

“這小子又要擺酒了,來給我送請帖。”

方芷蘭看著那請帖上的花紋,眼神閃了閃。

“既然是這樣,那父親,我們上次商量的事……”

她心有期待,方大帥卻冷下臉,沉聲開口駁回。

“這件事你再也不要想了,芷蘭,賀宗明年輕氣盛,又桀驁不馴,注定了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方芷蘭瞧著他的表情,心中一驚:“爸,你的意思是……”

方大帥陰沉地冷笑了一聲,眉宇間掠過一抹狠意:

“戰爭都要結束了,洋人這次離開,三五年內肯定不會再犯。不打仗了,我們還要什麼司令。”

上位者,手底下的人可以能力差一些,也可以為人奸滑一些。

但絕對不可以有能力,卻和自己不是一條心。

……

賀宗明把在方家的情緒也帶回了賀家,回去後就沉著臉在客廳坐著,拳頭抵著太陽穴,表情凝重地出神。

劉媽看挽月一個人實在孤單,就拿針線和碎布給她縫了個布娃娃,挽月收到果然驚喜極了,不僅愛不釋手地拿著玩,還哀求劉媽也教她怎麼做。

跟劉媽做出來的那種小小的,拿在手中就能跑的布娃娃不同,挽月上手就非要做個大的,差不多跟她身材等身的,兩人便窩在房中琢磨針線活。

太陽落下去,平日準備晚餐的時間到了,劉媽才放下針線改去廚房,挽月也揉揉眼睛,跟在她後麵走,覺得口渴,想去倒杯水。

兩人下樓,便看見了在客廳的賀宗明,挽月眼睛一亮,拿著果汁走過去,把自己喝剩下的半杯遞到他麵前:

“要不要喝?”

她沒想過賀宗明會接,意思意思的問了下,就準備把手收回去。

賀宗明卻真的伸手拿了,在挽月驚訝的目光中把那被她喝剩的果汁給喝了個乾淨。

喝完了放下空杯子就繼續走神,從頭到尾,沒發現有什麼不對。

挽月在一邊糾結地看著他。

眼睛轉了轉,試探地開口:

“你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嗎?”

賀宗明伸手把她抱到懷裡,凝重的目光這才一點點聚焦,淡了些煩意。

手環在挽月細軟的腰肢上,溫聲問:

“假如有這樣一對動物,兔子和狐狸,兔子經常為了狐狸去跟彆人爭鬥,狐狸也理所當然地享受著兔子上供的戰利品和好處,可突然有一天,兔子在為狐狸做事的過程中發生意外死了,你覺得狐狸該如何對待兔子?”

挽月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狐狸當然是把兔子的屍體給吃了!”

賀宗明一怔:“為什麼?”

挽月笑了笑,天真與單純並存:“因為狐狸本來就是吃兔子的啊,我反而好奇,為什麼兔子要那麼傻,給一個明知道對自己有威脅的家夥賣命。”

賀宗明心口像被巨石狠狠擊中。

是啊,狐狸跟兔子本來就是弱肉強食,何談憐憫?

他在舉例的時候下意識選擇這樣兩種動物時,便已經注定了他們的結局。

久久不語中,挽月再次開口:

“不過狐狸要是聰明,他就該裝的傷心點,挖個坑把兔子埋了,再去墳頭種點花草。”

賀宗明看向她的目光已經徹底深了,暗沉浮動,像凝聚著驚濤駭浪。

“為什麼?”

挽月依舊笑的沒心沒肺,仿佛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說的到底是什麼。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騙來下一隻兔子繼續給他做事啊。”

前人屍骨若悲,後人哪還會肯頭腦發熱地繼續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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