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見他態度不像是生氣,這才放下心。
又忍不住道:“確定是我說的那個地方沒找到人嗎,會不會是天太黑,你派出去的人走錯路了?”
賀宗明看她不死心,眼底的情緒暗了暗:
“反正現在天已經亮了,既然你信不過我,再親自去看看不就行了?”
挽月這一次,卻是沒有反駁,眼見為實,她是想著要親自去看看的。
手指捏著衣擺,她拿起放在一邊的帽子:
“那我就先走了……”
“慢著。”賀宗明皺眉把她叫住,走到她身側:“急什麼?房子又不會自己長腿跑了,洗把臉吃了飯再去。”
挽月哪還有心思吃東西,快速地洗了一把臉就又想走。
賀宗明看著她毫不掩飾的急切,眼底一股一股往外冒著涼意:
“我陪你一起去。”
有王江那夥人在,挽月對白日裡出門本來就是有些陰影的。
聽賀宗明這麼說,當然歡喜極了,連婉拒都沒有,就立刻答應了。
昨夜的暗殺雖然選在了百姓們大多在睡覺的時候。
但爆炸聲那麼重,尖叫求饒聲也持續了很久,總有些住的近的被驚醒。
百姓們不知道誰殺了誰,隻知道又有人開始作亂。
便憑借著本能,鎖好了自己家門,閉門不出。
哪怕已經正午,街道上還一個人都沒有,就連平時的那些小商販也沒出來叫賣。
挽月跟賀宗明走在街上,對這冷清的情況十分不解。
但她也沒心思多想,腳步匆匆,直奔著之前阿立所在的那庭院。
一到地方,首先便看見大門敞開著。
挽月心裡就咯噔一下。
正常有人住的地方,可不會這樣。
進門以後,她四處查看,果然,房間裡已經半點人煙都沒有了。
挽月在兩人共處過的那個屋子裡翻找一圈,想看看阿立走時給她留下什麼東西沒有。
結果裡麵乾乾淨淨,櫃子全是空的,彆說是信,連襪子都沒有一隻。
挽月苦尋無果,隻好離開。
垮著肩膀低頭走出去,垂頭喪氣的。
賀宗明在院子裡等著她,見她出來,挑了挑眉:
“找完了?”
挽月:“找完了。”
“沒找到?”
“沒找到。”
“會不會是你找漏了?那些牆縫啊,地縫啊,你都仔細找了沒有?”
挽月從他這話裡聽出來不對,不開心地瞪他一眼:
“你又耍我。”
賀宗明淡笑道:“我幾時耍過你?你既然這麼惦記他,那就該仔細些,說不定他會縮骨功,就藏在牆縫裡等著你呢。”
挽月低落的往他身邊一站,不接話。
賀宗明等了一會兒,看她實在不願意開口了,才又道:
“既然野男人找不著了,你還有其他的什麼打算沒有?”
挽月被他這說法嚇了一跳,大眼睛瞪他:
“他才不是野男人!”
賀宗明低頭瞧著她,一副咬定的姿態:
“無媒無聘,現在連個固定的住所都沒有,他不是野男人是什麼?”
挽月立刻說:“難道你就有固定住所嗎?”
說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不對。
賀家被燒,算是賀宗明的傷痛,她不該往人傷口上捅刀子。
但賀宗明卻半點沒在意,依舊淡笑著跟她鬥嘴:
“我是沒有固定住所,但我也沒騙無知小姑娘跟我私奔啊。”
挽月:“你不要胡說,他沒有騙我!”
賀宗明的忍耐力,這時候也有點耗光了,見她冥頑不靈,倏然臉色沉下去,冷聲道:
“他沒有騙你,難不成是你自願?罔顧禮儀,放棄廉恥,無媒苟合,自甘下賤?曆史上出了名的像你這樣做的,基本上全是娼婦。”
挽月萬萬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她一張臉皮子全被他說的火辣辣的。
大眼睛看著人,嘴巴張了兩下,想要說反駁的話,眼裡卻先凝聚出一汪淚。
“那我又沒娘,根本就沒人教過我!”
她狠狠瞪了賀宗明一眼,這回是再也不想理他了。
含著淚轉過身,扭著頭就跑了。
賀宗明被她這陣仗驚了一下,詫異看著她背影。
原本因挽月剛睡醒就出來找人生出的那幾分怒火,就這麼被她一片淚光一澆,無聲地消了下去。
算了,算了。
她一個沒爹沒娘的小女孩,書也沒讀過幾天,從沒受過真正意義上的教育。
她能懂什麼道理?
賀宗明朝著挽月跑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挽月憑著一腔酸楚,很快就跑出了巷子。
可在出了巷子,看見空蕩蕩的大街以後,她的腳步又遲疑了下來。
這四麵八方都能行路,可她該往哪個方向去呢?
阿立已經不在春城了。
蘇老爺家,又有個不懷好意的孫權在等著她。
通天大道,四麵坦途,可挽月卻覺得下腳困難,不知道該往哪走出這第一步。
她遲疑的功夫,賀宗明從後麵追上來了。
看她含著兩眼淚,孤零零站在路口,茫然無措的樣子,他心頭一軟。
走過去,好聲好氣道:
“我也沒說什麼重話,怎麼就發這麼大脾氣?”
挽月怒瞪著他,淚花依舊在眼睛裡含著,兩腮被氣的紅紅的。
“你都罵我是娼婦了,難道我還要笑著附和你?”
賀宗明聽她這較勁的話,就知道剛剛那事是過不去了。
看了說完話就把臉彆過去,用小手默默擦淚的挽月一眼。
他沉吟著,試探出聲:“我向你道歉?”
挽月卻沒想過,一個向來在她麵前姿態高傲的人會有這麼一句。
頓時,眼淚也沒了,委屈也退了,她驚訝地看著他。
賀宗明在她的目光中麵露愧色,溫熱的指腹落在她的眼角。
“剛剛話說重了,算我的不對,我向你道歉,你就彆跟我置氣了,嗯?”
最後一個字音,他尾音微微上揚著,聽著溫柔極了。
微低下頭跟人說話的模樣,看著也格外的溫和真誠。
挽月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過這樣的待遇。
被人諷刺、氣哭,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但有人跟她道歉,那還真是頭一遭。
她愣愣地看著賀宗明,忽然就不生氣了。
連他的手放到她臉上,她都忘了躲。
兩人彼此對視著,空氣安靜了好一會兒。
賀宗明先開口,無奈地說:“不願意原諒我嗎?”
挽月這才回過神來,第一時間把他的手從自己臉上打下去。
彆過頭說:“以後不許再說那樣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