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立給她的回答同樣鏗鏘有力:
“好!我一定會!挽月,我孔立一定會十六抬大轎,風風光光娶你過門!”
兩人又雙臂都發力地緊緊抱了下彼此,這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挽月靠在牆上,目送著孔立的背影離開。
一直到他拐過街角,再也看不著影子,她才含著淚,順著狗洞又鑽回蘇府。
從牆根爬出來,準備回房間換衣服,剛走進小院,劉婆子從她院子裡走了出來,兩人迎麵撞上。
劉婆子腳步一頓,驚詫地看著挽月這身打扮,眼中流露出疑惑。
挽月僵站在原地,也有些局促,但很快,她就露出笑臉,主動打招呼:
“劉姨姨,你是來找我的嗎,是不是又有衣服要洗?”
劉婆子在她開口後,又上下看了她一眼,才對她說:
“你這孩子,我找你就隻能是叫你乾活?”
又看看挽月一身打扮:“穿成這模樣,偷跑出去玩了吧?午飯也不過去吃。”
她是看挽月中午沒去吃飯,擔心她生病,過來看看她,順便給她送飯的。
挽月聽她語氣親昵,不像是要為難她的意思,這才露出一個乖怯的笑:
“我就是太久沒出門了,去街上轉了轉,姨姨,你千萬不要告訴舅舅。”
劉婆子道:“蘇老爺那樣的人物,平時才不稀罕跟我們這種下人說話呢。行了,今天中午難得有肉包子,我給你留了兩個大的,還有一碟小鹹菜,快回你屋吃去吧!”
挽月這才明豔的笑了:“謝謝姨姨!”
回到房間裡,小桌子上果然放著食物,還熱騰騰的冒著香氣。
挽月洗了手,開心地吃著,感覺自己的生活總算是要好起來了。
自那以後,挽月心中就有了盼頭。
人也活潑了,臉上也愛笑了,精神頭好,便願意做事。
每每見到臟衣服就立刻洗了,又去院子裡晾曬。
纖細婀娜的身形,忙裡忙外,走動個不停。
十八歲的姑娘,已經有引人注目的資本了。
有仆人私底下偷偷問:
“你們說我要是跟老爺求娶挽月,老爺能不能同意?”
聽他這話的人反駁他:
“瘋了吧你,她可是老爺親外甥女,能嫁給你一個下人?”
仆人就不樂意了:
“下人又怎麼了?你們可彆忘了,她娘可是個在洋人那賣過身的賤人,蘇老爺什麼時候把她當過親戚看?”
挽月忙了一天,終於得空休息會兒,忽然聽見遠處有人小聲叫她名字。
挽月走過去:
“找我有什麼事嗎?”
仆人從懷裡拿出一截紅線,討好地往她手裡塞。
挽月直接後退了一步,疑惑地看著他:“你這是做什麼?”
仆人道:“送給你,你拿著綁頭發,好看。”
賀家沒了以後,蘇老爺也不再管挽月穿戴。
挽月現在穿的衣服,是全靠著賀宗明當初留給她的那些銀元。
因為是在下人堆裡討生活,她也不敢穿的太好,免得引起彆人疑心。
挽月現在是彆的丫環怎麼穿,她就怎麼穿,她甚至還比彆的丫環更節省落魄些。
一件半舊不新的袍子,幾乎就穿了一年四季。
兩條烏黑的辮子,上麵沒有任何首飾,全是靠著用舊衣服上裁剪下來的布條綁著。
可即使是這樣簡樸,也難掩挽月一身的靈秀,眉眼間的出眾冷豔。
挽月是漂亮的,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的漂亮。
蘇府來找她示好的男仆人,這早已不是第一個。
她搖頭,像之前拒絕其他人那樣,乾脆果斷的拒絕他:
“你收回去吧,我不要。”
仆人隻當她是害羞,竟然動起手來,要握挽月的小手。
“彆不好意思了,給你你就收著吧,你一個年輕姑娘,總是要打扮起來才好看。”
挽月不想讓他碰到,皺著眉連連後退,又加大了幾分音量。
“我說了,我不要你的東西!”
猝不及防,後麵撞上一人,女人哎呦一聲。
挽月嚇了一跳,立時回頭,已經成了太太的小環一身粉色帶金線的綢緞,頭上彆著金簪子,皺眉輕蔑地看著她。
“賤人生的果然是賤人坯子,娘下賤,女兒也下賤,小小年紀就勾引府中家丁,真不要臉!”
挽月最不喜歡的兩件事,一個是彆人罵她娘,另一個就是彆人罵她。
如今小環兩個都占了。
她心中生出怒火:
“我沒有!”
又扭頭看向仆人,希望他能解釋。
可仆人卻對著小環滿臉堆笑:
“太太,我們是彼此喜歡,真心相愛的,還請太太做主,成全了我們吧!”
小環被他恭敬奉承的態度哄得很開心,臉上露出幾分微笑,輕慢地打量著挽月:
“還跟我嘴硬?他自己都承認了!”
挽月意識到這仆人不是什麼好人,他嘴裡是不可能有實話了。
她狠瞪了那人一眼:“我沒有!他胡說的,他要送我東西,我不要,就是這麼回事。”
“行了行了。誰有空給你斷案?”小環臉上露出幾分煩躁,拿眼角瞧著挽月:“你要是不勾引他,他能上趕著送你東西?做了就是做了,有什麼不好認的?”
“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挽月再次大聲為自己辯解,可小環卻隻是輕飄飄看了她一眼,就毫不在意的轉身走了。
那仆人亦步亦趨地在她身邊跟著,滿臉都是討好地低聲說著話,兩人就像站在那的挽月是空氣一樣,全都忽視了她。
他們的不在意和蓄意混淆事實,顯得她的堅持澄清無力而又可笑。
挽月白討了個不痛快,看著他們的背影,咬著唇,滿臉都是委屈。
要是阿立在蘇府就好了。
阿立一定會為她出頭的,不讓她白受了這場委屈。
可挽月沒料到,真正的委屈還在後頭。
糾纏她的那個仆人叫孫權,是府中孫管家的兒子。
孫管家是在蘇府待了幾十年的老人,就算是當了太太的小環,也得給他幾分麵子。
也不知道孫權是怎麼說的,距離他糾纏挽月那次過了七八天,蘇老爺忽然派人叫挽月。
挽月過去的時候,小環、孫管家、孫權都在,蘇老爺坐著,他們站著。
挽月進門,叫了聲舅舅。
蘇老爺慢慢地嗯了一聲,抬起眼皮,瞧她一眼:
“如果我沒記錯,你今年十八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