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會場後,森鷗外和她先是和幾個人打了招呼,然後就又分開了。
他去應付他工作上的一些事,而她則是留下來應付那些層層圍上來的貴婦人。
由於母親藤原更衣曾經是那個名門望族藤原家的大小姐。
故而,藤原雅對於那些上流社會的社交禮節和社交語言,並不算得上是陌生。
但她一直都覺得那些東西很沒有必要。
喝水的時候,唇不能完全貼到玻璃杯口上;拿著高腳杯時的手,幾根手指握住,幾根手指抬起;坐下的時候,屁股占椅子多少麵積……
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堆在一起,對於當時的她來說,簡直可以算得上是頭疼。
【反正我以後又不會去什麼上流社會,就不能不學嗎?】
小時候的她,頭上頂著三本大厚書,分彆是果戈裡的《欽差大臣》、凡爾納的《海底兩萬裡》以及宮澤賢治的《銀河鐵道之夜》。
這三個大部頭放在她頭上,而她的脊背要與牆麵緊貼,為的是糾正她當時的輕微駝背。
【你未來也不會成為什麼數學家,但你會不學數學嗎?】
媽媽也沒有自己坐在那裡光看著她,而是也貼著一邊牆站著。
她的背挺得很直,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苟,微微向上仰著下巴,優美的脖頸猶如天鵝一般。
【但這些禮儀啊什麼的,又不像數學那樣……】
小藤原雅嘟囔著:
【我就想當個普通人,掙到足夠花一輩子的錢,然後一直待在媽媽身邊就夠了!】
而那時,她媽媽聽到她的話,突然露出了一個苦笑。
那種笑容太複雜了。
那種大人所混雜了種種情緒,複雜得不可思議的苦笑,她根本看不懂。
【可是小雅,你不可能當一輩子普通人的。】
媽媽掐著時間,將她頭上頂著的那三大本書那些來,看了一眼凡爾納的書的封皮,複抬起眼睛來看她。
【為什麼我不能?】
她樂得終於自由,蹦蹦跳跳的去拿桌上的餅乾吃,又回過頭來看媽媽,一臉疑惑。
【因為小雅未來會變得很厲害嘛。】
媽媽摸了摸她的頭,【你會遇到很多人,經曆很多事,成為更強大的那個自己。】
【媽媽是不可能一直留在小雅身邊的啊。】
【那我不成為那個更強大的自己,是不是媽媽就能一直陪著我了?】
她哢嚓哢嚓的吃著餅乾,像個小倉鼠,用頭去拱母親的懷抱,【我隻要媽媽就夠了,我不需要任何人!】
但當時媽媽隻是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再說些什麼。
媽媽的黑發垂落到她的臉上,那雙濃紫色的眼睛充滿著雨一般的憂鬱,如同一支快要衰落的紫羅蘭。
而當時的她看不懂的情緒,到了今天,似乎有了一些新的解釋。
媽媽是
否……知道一些關於她的異能力的事情呢?
算了,先把眼前的事情應付過去再說吧。
藤原雅微微闔上眼睛,將心中的心情轉換了一下,重新抬起眼來看向麵前已經又起了個話題開始聊的女人們。
年輕姑娘們剛聊完時尚雜誌上的名包名表,而現在主導話題的,是已經有了孩子的夫人們。
“佐藤家的今天沒有來呢,據說是快要生了。”
“呀,她上個孩子是個男孩吧?這次再生個男孩嗎?”
“生個女孩湊個兒女雙全不是更好?”
“說起來,你家孩子現在是在哪家學校上學?保不準和我家的還是校友呢。”
——很好,這個話題她還是插不進去。
上個話題,她因為並不是很了解這個世界的時尚,而隻能全程微笑和點頭。
而現在這個話題……她還是隻能微笑和點頭。
算了,反正這樣子等到結束也沒有什麼不好,省得動腦。
藤原雅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選擇了更偷懶的姿勢。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即使她並不想參與話題,在這種場合,也會有人故意cue你的。
“說起來,藤原小姐你和森先生打算什麼時候也要一個呢?”
為首的那位貴婦人,一邊搖著扇子,一邊用曖昧的目光瞥了一眼她的脖頸,說道:
“我看,應該也快了吧?”
啊?
藤原雅的嘴角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忍不住僵硬了一下。
生孩子?彆了吧。
她感覺這個世界的藤原紫,怕是森鷗外靠近她一點,都會忍不住揮刀砍了他耶。
“誰知道呢,這個也不能光我自己想呀。”
她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打了個哈哈,將話題模糊了過去。
但僅僅隻是把話題糊弄過去,顯然並不能讓這些人滿意。
“這是哪裡的話,你們都結婚快兩年了,一直拖著也不好吧?”
“是呀是呀,幾年前那個鹿島家的不就是生晚了,結果大出血母子兩個一起沒了嗎。”
“唉,鹿島先生可憐的哦,據說到現在都沒有續弦呢。”
藤原雅,藤原雅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雖然她知道大齡孕婦確實艱難,但她現在看上去也就25、6的樣子,不至於展望這麼長遠的未來吧?
還大出血……生產的時候人人都有可能大出血,這就是個概率性事件啊。
反正,她們願意生就生吧,她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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