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市斤是後世的二百五十克,趙康平在家中準備了兩百多斤的豆芽,一百斤生的,一百斤煮熟後,顧慮到庶民們能用到的調味品有限,就隻放了點鹽巴涼拌了之後,就讓大虎、壯和桂帶到東市的小食肆內進行售賣了。
也是開始做實事時,趙康平才發現一個問題就是他手中目前可用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大虎和二虎原本是家中的護衛,六個仆人是做粗活的,這八個人一個字都不認識,桂、壯、花倒是認識字,但這仨人畢竟是嬴子楚留下保護政兒母子倆的,平時沒事兒的時候都喜歡圍在政崽身邊,花更是除了休息的時間眼睛就不離開政崽,有他們仨在,趙康平倒是不用擔心閨女和外孫的安全,也不會與老秦家徹底斷掉聯係,無論現在如何,未來政崽總得回到秦國繼承王位,這是他與家人們嘴上不言、心知肚明的事情。
可若是想要實現自己的計劃,單單靠著如今家中的這些人是萬萬不夠的。
趙康平難得頭疼了起來,好在豆芽菜比他預料之中的還受歡迎。
凜冬之際本就沒有什麼蔬菜,菘菜和後來的白菜差不多,萊菔與後來的蘿卜相似,不過兩者都沒有後世的好吃,萊菔更是又小又細吃著還有一點兒苦味,怎麼都不可能像是趙康平空間的大白蘿卜、胡蘿卜一樣生吃涼拌著都好吃,故而上午辰時初食肆剛剛開始售賣豆芽菜,不管是嘗沒嘗過熟豆芽的全都圍著去買生豆芽,僅僅過了兩個多時辰,所有的豆芽菜就銷售一空,這還是因為趙康平為了讓更多人吃到豆芽菜,特意定下了每人限購兩斤生豆芽、一斤熟豆芽的量,否則的話怕是僅僅開張一刻鐘就會有人直接將所有的豆芽菜給包圓了。
……
小北城,廉府。
十一月的大冷天內,廉頗赤著上半身手中握著長矛在空曠的院子裡揮舞的虎虎生風,即便已經年逾七十了,但老將軍的身材仍舊很精壯,長矛發出來的破空聲很響亮。
他的老家臣車就是這個時候走過來的。
“家主,有人來訪。”
車黑著一張老臉,滿眼不高興的說道。
廉頗聞聲遂停止練武,宛如投標槍一樣隨手將手中的長矛往十米開外的沙坑裡丟去,長矛就在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拋物線伴著“嗖——”的破空聲衝著沙坑飛去,直至半根長矛都埋進了黃色的沙土裡,尾端亂顫。
老將軍邊用帕子擦著臉上的汗水,邊接過仆人遞來的冬袍披在身上,看著老家臣表情不太好的模樣,他不由疑惑地詢問道:
“是誰來了?”
車望著自家家主汗津津的臉,生氣地說道:
“家主,是您之前那幾十位門客來了,當時他們不是聽到您被馬服子,不是,馬服君代替了主將之位後就紛紛留下辭呈就跑走了嗎?現在看到戰事結束您又重新變成將軍了,所以又來投奔您了。”
聽到這話,廉頗不由嘴角一扯,譏諷地說道:
“那車你就直接把他們趕走吧。”
“家主,趕不走啊,那些人全都待在前院,非說要見您,還特意跑到大北城的國師食肆內買了一種什麼豆芽菜說來找您賠罪。”
“老奴念著這些人畢竟先前在您身邊待過,擔心強硬地把他們轟走,他們會跑到外麵敗壞您的名聲,因此隻好先讓仆人把他們領到前院的大廳內跪坐著,來尋您過去瞧瞧了。”
“是嗎?那老夫倒是要好好聽一聽他們究竟要同老夫說什麼賠罪話了!”
廉頗將擦濕的帕子丟給仆人就黑著一張臉大步流星地往前院走去,車忙轉身跟了上去。
……
正或站或跪坐於前院坐席上的幾十個中年男人都眼巴巴地望著大廳門的方向,期待著廉頗老將軍的到來。
他們幾十個人離開廉府後,原以為能找到更好的出路,誰知卻沒有一個貴族願意收留他們,想起當日在廉府上吃喝不愁的日子,眾人心中後悔不已。
一看這僅僅過了一個多月,廉頗老將軍就又恢複往昔的地位了,是以眾人聚集到一起商量完後,一見到國師府下的食肆重新開張了,想著國師是現在邯鄲的新貴,故而一群人忙早早的跑去東市買豆芽,隻可惜買豆芽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食肆的門檻都快被踩塌了,每人還限購,縱使他們幾十個人跑去買,也隻買到了四斤生豆芽和兩斤熟豆芽。
食肆和其他鋪子一樣都不提供裝豆芽的器物,前去買豆芽菜的人大多都是提前端著陶盆、陶罐子去的,貴族們的仆人倒是拿著青銅器具,長得人高馬大的大虎守在食肆門口,維持秩序,桂和壯一人負責稱量,一人負責收錢記賬,兩口子配合默契,一視同仁,無論來者是貴族的仆人,還是普通庶民都按照趙老爺在府中提前交代的讓人排隊購買,先到先得。
門客中的領頭之人望了一眼麵前陶罐和陶盆中盛著的熟豆芽和生豆芽,豆芽菜隨便煮一煮都有好聞的清香味道,是現在的燉菘菜和燉萊菔不能比擬的。
領頭之人聞著熟豆芽的氣味不由吞咽口水,瞧著脆生生的生豆芽也不禁眼饞。
“廉老將軍。”
“老家主!”
耳畔處傳來同僚們熱情的呼喊聲,領頭之人抬頭往門口一瞧就見到了精神矍鑠、發須花白的老將軍,他忙用眼神示意跪坐於兩側的倆同僚抱起陶罐和陶盆,笑嗬嗬地走上前拱手作揖道:
“多日不見家主,家主的風采依舊啊。”
廉頗淡淡的瞥了一眼領頭之人,這個往昔他奉為府中上賓的中年男人,如今再瞧竟是半點兒高人的風采都無了,眼角眉梢儘是諂媚,也不知道他以前的眼睛得瞎成什麼樣子才會覺得這人哪哪都好呢。
他撇嘴譏諷道:
“先生說笑了,老夫隻是邯鄲一普通的老將,擔不起諸位一聲家主,二三子從哪兒來就回到哪兒去吧。”
看著廉頗毫不遮掩的嫌棄臉色,眾人臉上的笑容都不禁僵住了。
領頭之人更是腆著一張臉,滿臉詫異的說道:
“廉老將軍,您的思想為何如此陳
舊呢?”
廉頗:“???”
車:“???”
“世間交朋友的道理本來就與市井之上做買賣是相通的,在您風光得勢時我們這些人都聚集在您身邊,當您陷入低穀時我們到他處另謀高就,現在您又被君上啟用了,我們重新投奔過來與您共事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您為何要如此陰陽怪氣的呢?”
聽到領頭之人倒打一耙的不要臉話,廉頗簡直驚呆了。
他氣得老臉通紅用手指著開口之人的鼻子,難以置信地對著眾人罵道:
“爾等可真是會說啊!竟然能把見利忘義的行為說成老夫的觀念陳舊,還罵老夫陰陽怪氣!原本老夫還以為往日隻是瞎了眼高看二三子的品行了,如今看來也不全怪老夫,畢竟爾等能行出不要臉的事情,還能大言不慚的站在這裡說道,連牲畜都不如!老夫那麼多年的供奉全是供到牲畜肚子裡去了!”
被廉頗懟的臉紅脖子粗的眾人也都怒了,領頭之人更是裝的不裝了直接對著廉頗開口就罵道:
“廉頗將軍,您已經老了,您也不瞧瞧您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破脾氣,吾等願意投靠到您的門下也是您的造化!君上將年輕的馬服子冊封為馬服君,將外來的韓國上黨郡郡守馮亭冊封成華陽君,都不願意給您封君!您難不成還以為君上把您重新啟用了就會重用您嗎?”
瞬間被戳到心中痛點的廉頗像是一頭憤怒的老獅子一樣,指著大廳門口的方向就怒吼道:
“滾!滾!汝等快些給老夫滾出去!”
領頭之人甩袖冷笑道:
“廉頗老將軍,吾等告辭後希望您不要後悔!”
“二三子,走!我們去大北城投靠國師去,國師如今門下空空,到時必定會有吾等一席之地!”
“走走走!”
“未曾想到廉老將軍竟然如此迂腐,跟著他也不會有什麼出息!”
幾十號人你呼我、我喚你的,比肩聯袂地嚷嚷著往外走。
看著這些人離去的背影,車氣得頭頂都快要冒白煙了,這讓人不知道情況的還會以為是他們家主對不起這些捧高踩低的勢利眼呢!
待所有人都離去後,地上隻剩了一個盛著兩斤煮豆芽的陶罐,以及一個盛著滿滿新鮮生豆芽的陶盆。
車擔憂的望了自己麵無表情的家主一眼,嘴巴有些發乾地說道:
“家主,那些沒皮沒臉胡咧咧的人都是說的屁話,您不要往心裡去。”
“沒事兒,老夫不在意,往外傳話我廉頗以後任何一個門客都不會收了!”
“諾!那陶罐和陶盆中的東西,老奴也去把它們丟了吧?”
廉頗順著車的視線看向放在地麵上的陶盆與陶罐,瞧著這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東西,不禁走上前蹲在地板上瞧了起來,不解地詢問道:
“車,這是什麼東西?”
車也幾步上前蹲在廉頗身旁解釋道:
“家主,老奴去喊您時聽到那些人講,這些東西似
乎是一種名為豆芽的蔬菜,是國師在家中用黃豆催發出來的。”
“現在國師是城中的新貴,今日他家在大北城東市的食肆重新開張了,許多小北城的貴人們都派仆人前去那邊捧場了。”
“是嗎?”廉頗聞言當即從陶盆中撿起一根生豆芽放進嘴裡吃了起來。
車見狀大驚失色,脫口就喊道:
“家主,咱們都還不知道這豆芽菜的情況呢,您怎麼就直接放在嘴裡吃了起來?”
廉頗咀嚼完口中的豆芽菜眼睛一亮——口感清脆!
他忙又從從裡麵抓起了一根生豆芽塞到了身旁車的嘴裡。
車正說著話嘴裡出現了食物,他下意識就咬了一口,鮮嫩的豆芽“哢嚓”一下就被咬成兩段,他的眼睛也亮了起來,忙吞下嘴中的食物,有些不敢相信的對廉頗說道:
“家主,未曾想到黃豆那般堅硬,發出來的豆芽菜竟然生吃都這般爽口,比菘菜和萊菔的味道要好許多嘞。”
廉頗笑著點頭道:
“國師不愧是一位奇人啊,竟然能把吃了會脹氣的豆子變成如此美味的小菜。”
“車,你快把這些生豆芽和熟豆芽都盛到食籃子裡,老夫現在就帶著去藺府找藺相如同食。”
“諾!”
看著自家家主還有吃豆芽菜的心情,車忙眉開眼笑的跑去庖廚內尋食籃子了,至於這些豆芽菜乃是那些沒良心門客們送來的有何關緊呢?他們也不敢往裡麵下毒,隻要敢送自家家主就敢吃!再者前些年他們家主用好吃好喝的款待他們那麼多年,吃他們些豆芽菜又怎麼了!是以車和廉頗沒有一點兒心理負擔。
等車將豆芽菜都盛進食籃子裡後,廉頗當即就單手拎著食籃,前去尋找藺相如了。
另一廂,罵罵咧咧從廉府上離開的中年男人們一出小北城就烏泱泱一群的往大北城而去。
今日的天氣還算不錯,暖陽曬在人身上很舒坦。
新做的石磨也在趙康平家的中院空地上安家了。
趙康平抱著兩個月大的外孫站在磨盤前,正與老母親指點著仆人們將泡好的黃豆放在石磨中進行研磨,石磨下放著倆大大的陶罐子,一個用來盛磨出來的豆漿,一個用來盛磨出來的豆渣。
看著泡大的黃豆慢慢被研磨碎,一股股白色的豆漿順著石槽滑進下方的大陶罐裡仆人們眼睛都看直了。
王季妞也滿意地撫掌笑道:
“真不錯,看來今天晚上咱們一家就能喝到煮豆漿了。”
“啊~~”
難得被抱出屋子的政崽也很高興,小不點兒可能誤認為磨出來的白色豆漿是他平時喝的奶粉,還咿呀咿呀地指著陶罐中的豆漿說著誰也聽不懂的嬰語。
趙康平心中也鬆了口氣,瞧著仆人們推磨的動作,他不由蹙著眉頭暗想:
[現在做夠家裡吃的豆腐倒是還能讓仆人們推磨,可若是想要在食肆內賣豆腐,依靠人力就不行了,家中有馬,有牛,看來得買兩頭驢子。]
想起驢子,趙康平又控製不住地聯想到了騾子,身為驢子和馬的雜交物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