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一和李昭文關係極好,約為兄弟。
李昭文有這樣的性子,李觀一自然也樂意在離彆之前,陪他玩鬨一番,是以前去,隻驅馬前去,神色從容,李昭文所在的彆院,甚至於國公府很大的區域閒雜人等都被短暫驅離。
李觀一勒著韁繩,想著此刻的天下局勢,思緒湧動想著如何去和各個的諸侯爭鬥,握著劍,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理念,皆有自己的想法,胸無大誌者,必將受製於人,而道理無法說服人的時候,隻有刀劍才是道理。
李觀一垂眸,想著那四十二城一一這一段時間,那些被放走的人各自歸於這大小城池,李觀一擊敗赫連介山的消息,已眾所周知,在破軍的推波助瀾之下往外麵推進。
聲望,威勢積蓄的時間已經足夠了。
猶如果實成熟,是時候前去采摘了。
咚咚咚的聲音傳來,先前還不那麽明晰,可是伴隨著李觀一的靠近,這樣的鼓聲也是越來越大起來,那並非是小巧腰鼓,不是民間祭祀所用的大鼓。
其聲音,沉穩肅殺恢弘,聲音大得仿佛連聲波都已經化作了實質的波紋,仿佛心臟都被震動得劇烈顫抖,讓人有種血脈飛騰之感。
是戰鼓!
戰鼓聲聲,將李觀一的思緒打斷,他跨下颯露紫微有些躁動,這等戰鼓之聲肅殺,倒是激發起來這一匹神駒之威,讓它有著想要奔騰馳騁的衝動。
李觀一道:「奇怪,不是琴音麽?」
「何等琴曲!」
「竟要有戰鼓作為陪襯?」
李觀一起來了興致,他座下神駒馳騁往前,眼前視線開闊,西域所在,本來就是地廣人稀,國公府占地極大,李昭文又把其餘眾人遣去。
李觀一循著聲音過去,轉過一門戶,竟然還聽到了兵器碰撞聲音。
錚然肅殺。
是戰戟!
視線豁然開朗,李觀一看到前麵一百二十餘人,皆穿甲胄,手持戰戟,大,各結數陣,所謂起舞,更像是戰陣重現一般!
左圓丶右方,先偏丶後伍丶魚麗丶鵝貫丶箕張丶翼舒,交錯屈伸,首尾回互,往來刺擊,以像戰陣之形。
舞凡三變,每變為四陣,計十二陣,與鼓聲樂曲相呼應。
李觀一騎馬徐行,見這舞陣徘徊來去,旌旗烈烈,戰鼓聲中,極為壯闊,絕對沒有絲毫陳國的奢侈靡靡之音,也沒有中原應國的肅正,而是一種肅殺,威嚴,壯闊!
李觀一訝異,道:「果然是天縱奇才!」
他想了想,索性騎乘戰馬,就從這百二十人當中走過,如同走入戰場之中,
兩側旌旗烈烈,眼前所見到的,都是兵器彼此的碰撞,相交,聲音肅殺淩冽。
因為這舞蹈變化,猶如軍陣。
李觀一竟然有一種回到戰場之中的感覺。
複又走過數門,忽聽得一聲琴音炸開,高昂從容,徐徐而來,李觀一立足於此,安靜傾聽,卻見得大堂之下,有一人撫琴,琴音壯闊,李觀一勒馬靜靜去聽,能聽得到其中神韻。
忽琴音高昂,轉化為戰鼓聲音烈烈。
大堂之下,有八根燈燭,明光溫暖,照亮了周圍左右,襯托那撫琴之人,氣度從容,李觀一感知到那撫琴之人的氣息就是李昭文,隻是帶著麵具,不肯以真麵目示人。
長孫無偷偷跟來,警了一眼,覺得自己的胃一痛。
抬起手捂住了。
娘的,痛得要穿出窟窿來了。
李昭文的琴音頓了下,手掌從琴弦之上離開,眸子落在李觀一身上,微笑道:
「來,李兄終於來了。」
「總是在外看著有什麽意思?來來來,且來和我舞劍!」
是李昭文,獨自在她自己院落的大堂內。
見到了李觀一過來,似頗欣喜,笑著拔劍相邀,李觀一落下馬來,也是提起長劍,踏入了李昭文自己那院落的大堂內,這堂下沒有其他人,兩人以劍相碰,
發出陣陣輕鳴。
而在外麵。
舞蹈之聲陣陣,戰舞恢弘壯闊,鼓聲肅殺,戰戟鳴嘯,旌旗徘徊如同組成蓮花。
不同旌旗則如同不同層次蓮花花瓣,逆著旋轉,變化莫測,兩人以劍相迎擊,劍和劍碰撞,聲音清脆,卻每一次恰逢鼓點之上,猶如最為肅殺的琴曲一般。
旌旗,戰戟,戰鼓都隨著他兩人而變化。
極壯闊,極華美。
李觀一和李昭文長劍碰撞。
李觀一極為痛快,喜歡這樂曲,覺得有豪勇壯烈之風,大笑讚許道:「以這戰鼓軍陣為陪襯,以甲士戰戟為呼應,旌旗烈烈,以劍器聲音化作琴音,哈哈哈哈,妙,妙不可言!」
「二郎,你這般武功才氣,當真厲害!」
「不過,還戴著麵具做什麽?」
「也給我一個!」
李觀一的武功已是宗師級彆,感知到了那邊好友的氣息,麵具之下明明就是好友,他隨手一震,以慕容龍圖親傳劍術壓下,那李昭文卻朗笑:
「要我摘劍拋麵,可不是這樣簡單。」
「且勝過我!」
兩人劍術相鬥,可最後李觀一武功壓過李昭文。
隻過數個回合。
李觀一反手劍器一轉,一絞,隻將李昭文的劍壓下,欺身往前,伸出手,隻是扣住這位好友兄弟的麵甲,一下掀開開來。
戰鼓聲恰到了那恢弘處。
李昭文垂眸,沒有持劍反擊,隻忽而抬起不握劍的手腕,手腕微動,蘊含一股無形的氣勁,屈指彈出,是一手極玄妙極了不得的手法。
隻是一瞬間,橫擊八麵之敵人。
八處燭光皆滅,四方的窗戶門戶齊齊閉合。
內外隔絕,李觀一摘下麵具。
燭光滅去的時候,麵具下的麵容展露出來了。
李觀一眸子微收縮。
黑發落下,眉宇飛揚,一雙丹鳳眼,眉間金色豎痕,氣質郎朗,神采飛揚,
但是卻不是李觀一所熟悉的氣質,這般眉宇飛揚,正是一絕色美人,含笑看來。
巨大反差,李觀一不由遲滯。
李觀一左手握著麵甲,右手握劍壓下。
李昭文含笑調侃,一如既往灑脫:
「兄如此著急,欲看我真容麽?」
李觀一一時間無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不是,兄弟。
你怎麽成女子了?
他下意識想要說些什麽玩笑話把這事情接住,化開氣氛。
可是他麵對的是李昭文。
淩厲銳氣。
李昭文灑脫的放下劍,笑意盈盈道:「我所言者,有絕色美人。」
「兄弟可見到了?」
李觀一道:「是———什麽?」
李昭文狡看他,道:
「哦?兄覺得,是什麽?」
李觀一不能言,李昭文卻放聲大笑起來:
「你我之輩,所謂絕色美人。」
「自是這天下!」
她挪榆李觀一一聲,灑脫從容,轉身步,走回原本位置,大堂之內安靜。
周圍的戰陣轟鳴,鼓聲擂動壯闊,旌旗來回徘徊,猶如戰場之上,兵戈相互爭鬥。
李昭文沒有說什麽,隻是手指曲起,輕叩於劍身。
想到了和李觀一的相識,想到了那萬軍衝陣,還有將赫連介山的頭顱扔下來,說等待著她的曲子的灑脫,不由微笑,嘴角微微勾起,
戰鼓聲聲恢弘,她忽然把手中劍拋起。
盤膝坐下,隻是撫琴陣陣,伴隨著這琴音漸壯闊,周圍的戰舞,那仿佛要傳遍整個西意城的戰鼓忽然變大,那琴音至於極限處的時候,少女放下琴來。
起身,朗聲道:「此曲,名【破陣樂】!」
大堂之外,那百二十人齊齊以兵戈抵地,那戰鼓聲漸低昂陳訴,百二十人低吟此歌,厚重悠遠,步步而行,聲音極為複雜,恢弘,道:
「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
「鹹歌《破陣樂》。」
「共賞【太平人】。」
聲音壯闊,猶如疊浪一般,李觀一被觸動,這些戰陣之舞散開來,李昭文步而來,穿著尋常衣物,做女子模樣,端一杯酒,目光炯炯,極為英氣美麗,落落大方,笑道:
「鹹歌破陣樂。」
「共賞太平人。」
「李兄,這一杯酒,就敬酒你我之約。」
「他日征伐天下,勿忘於我。」
如此落落大方,李觀一頓了頓,也灑脫道:「好啊。」
接過這酒,仰脖飲下。
「隻是倒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你。」
李昭文微笑道:「我自從長大到十六歲後,這女子模樣,除去了長孫無垢之外,也就隻有李兄你親眼所見,如何稱呼,隻是外在罷了,李兄隨意便是。」
「他日橫擊狼王之時,勿忘於我!」
李觀一大笑:「好!」
遠遠傳來了金鼓聲音,是城外大軍,整裝待發,李觀一道:「時間已到,二郎,我就出發了。」
李昭文微笑道:
「願君威榮大盛,得證太平。」
李觀一點頭,轉身要推門。
李昭文道:「啊,等等!」
少女一下跳起來,踩著桌案往前一步跨過來,一下抓住李觀一的胳膊,苦笑道:「外麵眾人可不知道我這是李二姑娘,隻是說二公子,你這開門,我這身份豈不是要天下人都知道了?」
「這模樣,你知,我知便是了。」
「我可不想要讓外人見到。」
李昭文把頭發化作男兒發冠,又掏出一個匣子,裡麵好多各色胭脂,沉吟之後,極從容不迫的用這些胭脂落在臉上,讓本來溫柔一些的眼角變得銳利起來,
讓臉色變得稍微暗黃。
讓臉頰的輪廓變得堅硬有力,於是就成了李觀一熟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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