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匹夫,儒生,素王(1 / 1)

第276章 匹夫,儒生,素王

王通微笑垂眸看向李觀一,他輕聲道:「你胸中的那些東西,不能說出來,說出來的話,天下人還容不得你,那走得太遠了些。」

「說出來天下為敵,沒有人能理解你的。」

「都說當仁不讓於師,可是,連師父都不讓了,徒弟自然更不讓。」

「老師幫你一把,但是我其實也不是在幫你。」

「最後能有幾成機緣,看你。」

李觀一看著他,垂眸,道:「是,弟子知道了。」

論道隻不過是手段。

那隻是天下大勢表現在外的外在。

天下間的事情從沒有這樣簡單的。

核心並不是以論道決定的,此刻爭鬥的是這學宮培育出來的萬名學子,這些學子未必具備有頂尖的大才,卻足以勝任中間段位的職位,是構築一個勢力的骨骼。

王通笑了笑,看著這個弟子,道:

「大廈將顛,非一木所支也。」

拂袖,從容往前,儒門的氣息升騰而起,儒家學子元神與氣息相連,能成種種妙用,修到後麵,不會比武夫差,而此刻,王通徐行,那一股浩然之氣騰起。

程儒龍,朱景勉皆麵色微變。

這兩位德高望重,白發蒼蒼的大儒竟然被逼退!

這才三十三歲的儒生一身純粹浩然正氣直逼迫而來。

將他們兩人從蒲團高位上逼的落在地上。

王通踩踏在兩個大儒的位置上,輕聲道:

「兩位,請了。」

李觀一越過老師,他知道的,其實今日是不會論出高下的,就如同文鶴,文靈均,風嘯所說的那樣,學宮是一塊肥肉之肉,天下列國諸侯都要分一杯羹。

大儒都讀書讀出精明的聰明人。

用最初夫子的話語,來偽裝掩飾自己的思想,聚攏了學子們,然後劃分勢力,投靠列國,此刻爭鬥的,並不是什麽學派和四象,以及對錯。

浩浩天下。

並無對錯。

李觀一自語道:「誰贏他們幫誰。」

他的袖袍翻卷,握著赤霄劍,看著前方的道路,學子們目光還澄澈,注視著李觀一,陳國,應國,皆有百萬大軍軍勢,數萬裡之地。

兵強馬壯,金銀滿倉。

卻也在意這萬名學子。

三百年亂世之中,繼承初代儒家夫子的理念,培育而出的學子,怎麽可能會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亂世的讀書人可是有遊學的傳統的。

學宮上萬的學子,都經曆過學宮君子的訓練,皆有入境以上內氣,可以騎射,可以駕馭四匹戰馬驅使的戰車馳騁於戰場之上,而戰列不亂。

懂得天下的律令規則以及曆史,明了政策的變化。

上馬就可以揮舞戈矛,利劍去殺敵。

下馬則可以立刻寫下報告呈送。

於內政可以通曉律法,民間習俗;於後勤可以通曉籌算之術,負責一地之民生。

儒家六藝。

禮丶樂丶射丶禦丶書丶數。

禮為天下列國的法律和規則,樂是引導百姓祭祀的音樂。

射和禦,以及默認的劍術,是戰場上廝殺的本領。

書和數,一個是書卷稟報情況,以及政策,另一個是整合部曲所需的學識,因為公羊素王未曾死去,因為程朱兩位大儒尚且沒有真正走到學宮宮主的級彆。

在此刻的學宮裡,古儒的訓誡仍舊傳播,學宮融彙百家,所有弟子都會修行這六門技藝,當初的初代夫子麾下,隻是有三千這樣的學子。

而此刻八百年層層傳承之下,這個級彆的學生。

學宮裡麵,足足有一萬上下。

這是一萬學子。

是一萬上馬就是校尉,下馬則是官員的絕對精英。

文武雙全才是古典學派培育出的人才標準。

諸子昌盛的時代已經是過去。

那最初的榮光早就如同東逝之水一般離去,不再回頭。

而此刻的學宮,已是諸子百家時代,古典學派留在此地的最後一股力量了,在儒家和縱橫家的夫子裡,有天下難得的謀士,兵家的夫子,不乏足以登上名將榜的將軍。

此地學子,雖隻萬人,卻可破數萬大軍。

而且他們彼此之間是同窗,同袍,是同一學派的同道。

還保留有學宮裡純粹的理想主義,這一萬人為核心,每一個人率領三五十人,足以在瞬間拉出數十萬大軍,隻有再有名將負責統帥,稍加訓練,則可不亂,進退有度。

可以說,隻需要幾年就可以拉出五十萬軍勢的人才框架。

這是中原這二十年內絕大部分的精英儲備。

諸子百家最後的榮光。

一萬人下限全部在基準線上的全方位文武全才。

這才是陳國和應國都要來這裡的原因。

任何一位雄主都會明白,這代表著什麽。

學宮學子入天下之後,百年之內,學宮不可能如同過往那樣,純粹地去訓練年輕一輩,讓他們專心地修行技藝,有些事情,打開口子容易,想要回去就很難了。

得學宮者,可得天下之一端。

在這個時候,陳鼎業和薑萬象不約而同得抬了下頭,他們的目光帶著審視,注視著那邊安靜坐著的公羊素王,這位出身貧寒的素王年少的時候,要給富戶世家抄書才能看到書。

為了求知可以跋涉百裡,隻求一句話之要解。

詢問之後,轉身就會回去家中。

出身貧寒的公羊素王,遏製住不同學派之間的爭鬥,卻也數次地拒絕了陳國,應國邀請他出仕之事,就是為了在這亂世之中,維持住學宮的存在。

天下的人才都會來學宮進修,學習儒家六藝,學習百家之法,這許多年來,他竟然能壓得住這許多的學派紛爭,硬生生讓大部分的學子安心修習,如此一代代累積,才有此刻的積累。

竟然讓學宮的學子入了天下。

你在賭什麽?

是赤霄劍的出現,讓你決定賭一次嗎?

陳鼎業和薑萬象都在想著。

李觀一一步一步走上了諸侯們的高位,他注視著薑萬象,陳鼎業,然後坐在了另外一個位置上,金絲冠,猩紅麒麟雲紋戰袍,且是文武袖,一側戰袍,一側露出甲胄。

端酒祝姬子昌,而後獨飲。

諸侯有諸侯的立場,儒生有儒生的執著。

他看到王通眼中的決意了,他意識到老師想要做的事情。

………………

風嘯喝了口酒,看著天空漩渦變化,呢喃道:「完犢子,真的要完犢子,我本來以為就是要出事了,但是主公進去之後,這事情比我想到的還要更大。」

「順勢而為,逆勢而動。」

「乘隙插足,扼其主機,漸之進也。」

風嘯喝了口酒,呢喃道:

「為人驅使者為奴,為人尊處者為客,不能立足者為暫客,能立足者為久客,客久而不能主事者為賤客,能主事則可漸握機要,而為主矣。」

「主公勢弱,列國勢強。」

「主公來此中州如同客人拜訪,第一步站穩腳跟,就是占據客位;第二步乘隙;第三步插足;第四步握機;第五步可以轉而為主。」

「如此,已算是插足了,王通夫子不知道要做什麽。」

「但是,【反客為主】的機會來了。」

風嘯狠狠地喝了口酒,正要此刻,他忽然眼睛花了一下。

仿佛看到虛空之中,一隻小玄龜飛出來了。

風嘯愣住,他伸出手,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眶。

「嗯?玄龜?」

風嘯終於開始懷疑自己,呢喃道:「我喝多了?」

「終於喝壞了腦袋麽?」

直到那帶著一股內氣,主動顯形的玄龜法相不耐煩,一個巴掌拍打在了風嘯的額頭,把這個小醉鬼打醒了,玄龜晃晃悠悠地轉過身來,背後的龜甲浮現出了金色的光。

龜甲上的紋路組合成為了李觀一的筆跡。

是李觀一讓自己的玄龜法相出來的。

風嘯辨彆了下玄龜法相背後紋路組成的文字,臉上的神色一點一點凝重,而後點頭,道:「主公所說的,和我所想,不謀而合,小玄龜告訴主公。」

「風嘯不會讓他失望的。」

風嘯抬起酒壺仰脖要喝。

遲疑了下,還是把酒壺掛在腰間,舔了舔嘴唇,感覺到心臟的激蕩和熱血沸騰的感覺。

騎著馬狂奔而去了。

玄龜法相化氣,重新回到了李觀一的體內。

於是李觀一知道自己方才托可以外出離體的玄龜傳遞的消息,已經確切地傳遞到了,才稍微鬆了口氣,目光沉靜安寧,注視著這一場論道。

王通夫子本身是儒家公羊一脈頗為受到看重的年輕一輩弟子,頗有賢明,是最開始的時候,越千峰謀劃營救嶽帥的時候,請來的天下名士之一。

在學宮之中,兼具三家之流。

而程儒龍,朱景勉不同。

他們吸收了道門的一部分學識,存天理丶滅人欲,以天理構成人的本質。

而在他們的理論之中,天道在人身上呈現出來的。

就是三綱五常。

超過這一部分,以及求生所必須的東西之外,就是人欲。

人之欲,與天之理相對立,應斬人欲,存續天理,李觀一注視著王通夫子的這一場大戰,儒家這些夫子們皆有四重天左右的內功,元神之氣更強。

一開始的時候是程儒龍兩人。

但是後來麵對著剛健的王通,程儒龍,朱景勉漸漸難以回說,諸學子們也注意著這位一開始被認為,收徒頗多,才通三家,卻沒有形成自己學派的年輕夫子。

這一場論道漸漸變得熾烈起來了。

一開始的時候,隻不過是朱景勉和程儒龍兩人。

後來,名家,名墨,縱橫,兵家,道家,一位位名士起身了,他們皆有自己的理念,自己的理由,都有自己的決意,自己的學派,也有自己的弟子,前來和王通論道。

諸子百家,一位位飽讀書卷數十年的大學士都走出來,他們是很聰明的人,知道天下的大道爭鋒,並沒有什麽所謂的正確錯誤,知道決定論道輸贏的,應該是勢力。

但是他們也同時有著讀書人的傲氣和傲骨。

王通這樣邀請他們了,他們又怎麽可能不來。

即便是再如何鑽進了名利場裡麵的讀書人,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心底終究還是有著一股氣在的,這一股氣是在最初讀書的時候升起的追求,隻是被世事打磨乾淨了。

學宮的學子們彙聚來了。

風嘯和李觀一想到了一起,隻是風嘯是想著兵法反客為主,李觀一卻隻是,想要讓王通夫子可以儘其所求。

萬人彙聚在這裡來看這一場論道。

這裡是容納不了這樣許多的弟子的,儒家素王道:

「將牆壁拆了吧。」

「諸子百家,在學宮之中論道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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