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趙月橋有些變了,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了呢?
你仔細端詳他的臉。
眼神似乎有一點溫柔,裝在眼眶裡的一對眼珠也水潤閃亮,讓你聯想到剛經曆過鬼門關的產婦,虛弱無力,但是扭頭看向小小的,皺巴巴的孩子時又那麼堅定有力量。
他的嘴角也保持微微彎起的弧度,發自內心的輕鬆快樂,他應該多笑笑,你戳了一下他的下巴,告訴他:“你應該多笑笑,很好看。”
“嗯。”他親吻你的手指,眼神軟得要滴出水,好像春光燦爛時乘坐巴士去郊遊,倚靠車窗看到的一大片緩緩擺動的鬱金香田,你甚至不願意眨眼,顱內似乎傳來悠揚的手風琴聲,具象化的音符隨著他眼底的那片鬱金香一起擺動。
他的身體被揉碎,但是今天開始他試著往千瘡百孔的心裡加一些不具有的品質,平靜?堅定?溫柔?美好……他想要重新拚出一個完整的自己。
他摟緊你,緩緩說:“我想我其實是幸運的……從六歲往後我的每一個生日願望都許的同一個,因為我不貪心又很努力,所以現在願望快要實現了。”
你問他許的什麼願望,他沒有回答你。
被他抱住的時候有溫熱的淚水積落到你的側臉,你拍拍趙月橋赤裸顫抖的脊背,抽泣聲在你的耳朵裡孵化,你忍不住歎氣,用同等力道回抱住他。
用不著說什麼安慰的話,他隻是太開心了,你知道。
擁抱的力量有時比親吻還要大,你們相擁在被彼此體溫暖熱的沙發上,時間從你們相貼的腹部擠出來,踮腳踩到你覆蓋到趙月橋後背的手上,晃晃悠悠又跳到他深埋你頸窩的頭上,撥開他的頭發藏了進去。好像過了很久,可誰也沒有講話,誰都沒有想分開的念頭。
……
“我還沒有你的聯係方式。”他昂起下巴撇嘴。
“好像是,你翻翻我衣服,拿手機。”
紙張窸窣亂飛,衣物揉成一團,也跟著亂飛。
“沒有。”
“怎麼可能?!我帶了,不然怎麼付的車費……啊,我知道了,外麵太黑,來的時候差點摔倒,可能那個時候掉到外麵了。”你坐直,一拍腦袋,急忙拉住準備開門去找的趙月橋,”明天再找明天再找,不要急嘛,我都不急。”
“我沒有著急。”他反駁你,看著你揶揄的笑,又覺得惱怒,皺眉把你重新壓在身下。
“哈哈哈,好癢啊趙月橋,我也撓你,看招!”
·
要不要再發一條信息
林芝猶豫著,最終還是放下手機,抽出一支煙含在嘴裡,扭頭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
冰塊在玻璃方杯中上下浮動,屏幕熒光折射到杯身,將外壁印成你衣服的顏色。
那個怕蛇小孩把手搭在你肩膀上的圖片。
林芝看了很久,甚至保存下來了。
他一直不是個喜歡主動的人,雖然外表看起來如此有攻擊性,可實際上他平時喜歡發呆,喜歡給小動物梳毛然後收集起來戳成毛氈玩具,喜歡烤各種香甜鬆軟的蛋糕以及等待它們從餅胚逐漸膨脹的過程……總之是很溫吞慢熱的性格。
對於追求女生,說實話,他並沒有什麼經驗,猶豫再三主動跟你搭話,可無論怎麼措詞都像在推銷什麼三流產品。
林芝眯眼吹散麵前繚繞的煙霧,橙黃色的過濾海綿被含在齒齦和嘴唇之間,隨著呼吸的節奏向口腔緩緩送入細膩辛辣的苦綠感。
寬敞的落地窗,純黑大理石地板,皮革質地的單人沙發,柔軟的鵝絨床鋪,床頭燃著淡淡的牛奶混合杏仁味道的香薰……這裡是他的臥室。
可比起生活多年的房子,他更喜歡你的房間,小小的,布置得很溫馨。還有和你躺在同一張床上的感覺,無一不讓他滿足。
你說要來寄養貓咪,那就寄養到他家裡好了。
順便向你請教一下,布置臥室的辦法。
·
連雲周拖動鼠標點擊關機,確認關機,熒藍的電腦屏幕熄滅,映出他潮紅的臉。
假裝試一試,就試一下……
他推開電腦椅,跪坐在床上,顫顫巍巍掀起過於寬大的白色長袖衣擺。
這裡是他的臥室,亂糟糟的,卻不臟,因為他擁有一個勤勞能乾的媽媽。淺藍色牆紙遍布整個臥室,電腦桌旁的櫃子裡擺滿了他從小到大的所有相片,有單人的,也有和父母旅遊時的,都分彆被裝進大小不一的相框中。
“呃嗯……嗯……”
應該是這樣喘的吧,連雲周小聲地從嗓子眼哼出羞人的聲音。
他卷起袖子,露出一截纖細骨感的小臂,手心張開,握住了自己翹起的性器。
不像擼動,反而像遮掩,手指輕戳兩個囊袋,掌心摩挲柱身,動作很輕緩,甚至床身都沒有晃動。
他像一位初出茅廬的配音小白,沒辦法不借助任何外力就從喉嚨中演繹出充滿感情的聲調。
這讓他感到羞恥,但又很快樂。
漸漸的,他的手鬆開,滑落到大腿上,連雲周挺動臀部和腰身,可愛羞怯的陰莖向上甩動,來回蹭著寬大的白色衣擺。
幅度越來越大,他已經完全放任自己了。
腦中閃過你壓住他大腿的發麻的觸感,連雲周慌忙又用手捂住放蕩搖擺的囊袋,難堪地咬住下唇。
自己發什麼神經啊。
頹廢地向後倒,他摸出枕頭下的手機,點進和你的聊天框,開始飛速打字。
[嗚嗚嗚啊啊啊睡不著
[你正在收拾旅遊去的東西嘛!!
[怎麼不理我!
[快理我呀
你還沒有回複,連雲周翻了個身,用枕頭捂住臉,他覺得臊得慌。
明明看的也不是男女的片子,怎麼……怎麼亂發情啊……
·
嘴巴上有白毛的奶牛貓跳到李青源盤坐著的大腿上,百無聊賴舔爪子。
他坐在地上,冰箱的門敞開,所有舌頭嘗起來是甜味的食物都被翻出來了,雜亂無章堆到地上。
垃圾桶裡還有印有麵包店和超市名稱的塑料袋。
一股甜膩的味道在客廳彌漫開。李青源仰著脖子,正在往嘴裡倒糖豆,那種用廉價糖精製作的五顏六色的糖豆。
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很憤怒,尤其當那個出租車司機在返程時用欲言又止的憐憫眼神看向他的時候,脆弱的胃翻滾著,劇烈地痙攣。
乖一點,不要再痛了,李青源麵色蒼白,搓熱掌心安撫因為情緒波動過大而疼痛的胃,告訴師傅讓他直接朝糖果店開。
可是大多數專門賣糖的店都關門了,因為小孩在這個點都已經在床上躺好睡覺了,隻有他這種受了傷的大人才會在夜晚敲糖果店的門。
口腔已經裝滿糖豆了,他還在不停往嘴裡塞鋪滿糖霜的甜麵包、奶油遠多於餅胚的蛋糕……最後還狠狠灌了一杯蜂蜜水。
他討厭吃甜的東西,非常討厭,但是這種自虐式的吃法可以讓他緩解不穩定的心情。
他不斷吞食,生理性眼淚堆積到眼尾,肚子鼓脹,又很快癟下去。
李青源摳著喉嚨吐出這些能給孩子帶來快樂的東西,他按下抽水按鈕,嘩啦嘩啦的衝水聲連同他的無法消化的快樂一齊衝到下水道裡。
姐姐……你不可以去找他,也不可以和他做愛。
姐姐。
你不可以這樣。
這是我們之間的矛盾,你不可以去找彆人。
李青源閉上眼,胃裡又有無數雙手從食道中伸出來,向他索取。
一牆之隔的桌子上,你沾著泥土的手機正在閃爍屏幕。
[嗚嗚嗚啊啊啊睡不著
[你正在收拾旅遊去的東西嘛!!
[怎麼不理我!
[快理我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