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臉埋進冰冷的井水裡,過了好一會,鐘知意才漸漸平複下來,紅著眼角看向一旁的瑤貞。
瑤貞滿臉擔憂的遞過來一條乾爽手巾:“你還好吧……”
鐘知意搖搖頭:“我沒事,隻不過到溯靈的尾聲,有些受流雲傘的影響。”
“流雲傘的過往你都看到了?”
“嗯……”
鐘知意自以為這段故事會是說來話長,做好了要講上三天三夜的準備,可真正開口時,才發覺隱去前世今生的糾葛,流雲短暫的十七年竟然如此乏善可陳。
因為提起流雲,就不得不提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長寒仙尊。
長寒是天之驕子,史書上的傳奇人物,在她光芒萬丈的籠罩之下,流雲仿佛不再是流雲,而是長寒仙尊年少時的好友,是長寒仙尊與世家決裂的引信,是長寒仙尊衝破霸權的契機。
她的愛,她的憧憬,她的遺憾,似乎都不值一提,唯有她的死重於泰山,又輕於鴻毛。
鐘知意看著靜靜躺在香案上的流雲傘,低聲道:“流雲死後,長寒將她和流雲傘一同葬在了風鈴山,後麵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寂然片刻,鬱潤青蹙著眉問:“她為什麼要服毒?”
鐘知意垂著眸:“長寒雖年紀輕,但在陳氏門生中頗有聲望,陳氏主君即便察覺到了長寒有不臣之心,也不能在那等風口浪尖上對她下手,所以派人軟禁了流雲,變相的威脅長寒……總之,流雲若不死,就不會有日後的長寒仙尊了。”
待這不算長的故事講完,瑤貞方才說:“真沒想到,流雲傘的來曆居然這麼大。”
若非耳聞目睹,恐怕她也會發出這般的感慨。鐘知意朝瑤貞笑了笑:“是啊,我一開始也嚇了一跳。”
瑤貞歎了口氣:“我真想把這件事講給我師父聽,我師父可是十分仰慕長寒仙尊呢。”
陸輕舟道:“知曉此事的人越少越好,以免節外生枝。”
“嗯!”瑤貞信誓旦旦:“我會保守秘密的。”
話至此處,流雲傘的故事便算是告一段落了。陸輕舟轉過頭,看了眼桌上吃一半的飯菜,對鬱潤青笑道:“你做的?正好有些餓呢。”
鬱潤青回過神,站起身道:“都涼了,我去給你熱一熱。”她一邊說一邊端著石鍋去了廚房,瑤貞也很懂事的端著菜出去幫忙,一時屋子裡就剩下陸鐘二人。
陸輕舟這才道:“為何不提長寒流雲的相貌?”
鐘知意抬起頭,依舊是明豔如炙夏的一張臉,可那微微泛紅的眼眸卻比從前添了幾分沉靜穩重:“我覺得,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訴師父,該師娘你來決定。”
“告訴她也隻是讓她徒增煩惱。”陸輕舟柔聲道:“她的心事已經夠多了。”
前世的糾葛,鐘知意“嗯”了一聲,又不自覺地看向流雲傘。
陸輕舟離流雲傘更近一些,觸手可及。她用指尖撫了撫傘柄上的流雲二字,那沉寂許久的流雲傘便忽然顫抖起
來,像是與故人久彆重逢,難掩欣喜。
“它……記起流雲了。”
“你害怕它找回自己過往的記憶,就不再心甘情願的追隨你嗎?”
鐘知意勉強一笑,眼底有淚光閃動:“它本就不屬於我……”
“為什麼哭?”
“我隻是,有些舍不得……雖然它陪在我身邊的日子不算久,但我一直都將它視作可以托付性命的夥伴,還想著以後,我們可以一起走遍九州大地……”
陸輕舟笑一笑,收回手,流雲傘便一個蹦高似的竄起來,直直撲進鐘知意懷裡,真像個未蒙教化卻通了人性的山野小獸。
看著鐘知意又驚又喜的樣子,陸輕舟道:“於這般有靈性的法器而言,未必是認你為主才算認可。它不屬於你,卻也將你視作夥伴。”
鐘知意落下淚來,埋頭抱住了流雲傘,哽咽著說:“多謝師娘。”
隔著一道木門,鬱潤青隱隱約約能聽到屋裡傳來的一點說話聲,可又聽不太真切,倒像是屋裡人在竊竊私語,她忍不住問瑤貞:“你說你師姐為什麼把我們倆支開?”
瑤貞坐在灶子旁很賣力的生火,聽她這麼問,懵了一下,眨巴著眼睛道:“有嗎?不是我們自己出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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