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知意翻過屋脊,一眼便瞧見了站在雨幕裡的瑤貞,忙縱身一躍飛撲到她身旁,氣喘籲籲又急切地說:“不是約好了在楊門巷彙合!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瑤貞看到她,長舒了口氣,隨即兩腿一軟直接跪坐在地上,斷斷續續,十分費力道:“我,我是要去找你的,沒成想,半路遇上一個魔修……”
鐘知意這才注意到瑤貞兩手空空,她目光一轉,見不遠處側躺著一個黑衣人,胸口刺入一把皎皎如雪的長劍,正是瑤貞的佩劍。
鐘知意將流雲傘懸在瑤貞上方,三兩步走到那黑衣人身前,猛地拔出“朝陽”,稍作停頓,用袖口抹去劍身殘存的血跡,又從地上拾起劍鞘,收入其中,而後遞給瑤貞:“你有沒有受傷?”
瑤貞用左手接下劍,勉強抬了抬右手,還有點發懵道:“……震脫力了。”
鐘知意聞言也微微鬆了口氣,彎腰將瑤貞扶起來,“傳訊符呢?”鐘知意雖這樣問著,但手已經伸到了瑤貞腰封間,輕易取出了符篆,她將符篆夾在指尖,向外一揮,與此同時口中疾念:“諸事已畢!惡事已平!急急如律令!報!”
話音剛落,半空中的符篆忽然金光一現,緊接著便嗖一下躥了出去。
瑤貞的目光隨著那道傳訊符上移,隻見厚重烏雲黑壓壓的聚集在金陵城上空,雷聲轟鳴,電光四射,仿佛雲團裡裹著一隻要衝破牢籠的凶獸。
“是潤青師姐。”瑤貞喃喃道:“我在肇安縣見過的……”
鐘知意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不由地抿緊了唇,握住傘說:“你先回去。”
瑤貞一怔:“那你呢?”
不過短短一年多的光景,鐘知意臉上已然褪去了少女的稚氣,鼻梁高挺,眼尾飛揚,明豔的近乎一簇叫雨水浸透的牡丹花,挺立的盛開在月光下,有一種倔強又傲慢的姝色。
“我……”鐘知意道:“你當沒看見我吧。”乾脆利落的說完,便撇下瑤貞朝天寶樓的方向去了。
從來乖巧懂事又聽話的瑤貞看著鐘知意的背影,不禁有些茫然,她還記得臨出發前沈硯師兄反反複複強調了許多次,外圍弟子的任務是疏散秦淮河一帶的百姓,事畢立即返回瞭望台,不得延誤更不得妄動。
可鐘知意……
瑤貞腳步往前一挪,又一挪,終究是橫一橫心咬一咬牙的追了上去。
金陵並非是一年四季都溫暖如春的地方,入了冬便一日比一日寒涼,偏又時常下雨,是出了名的陰冷潮濕,可千年萬載間從未有過這樣一場傾盆大雨,好像方圓百裡的烏雲都湧入了金陵城,豆大的雨滴劈劈啪啪的落下來,帶著一股子急躁的戾氣,簡直砸得人睜不開眼。
一路踏著水花趕到天寶樓,鐘知意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
交織交纏的雷電仿佛在凝固成霜,成千上萬的雨滴也好似懸在了半空,那漫天大雨像極了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琉璃寶珠鋪在黑絲絨般的夜幕裡,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緩慢的如同停止不動了。
而黑壓壓的雷雲之下,立著一道頎長的身影,掌心托著幾張符紙,符紙紋絲不動,她也紋絲不動,唯有覆眼的黑綢泛著柔潤的珠光,在風雨中輕輕飄蕩。
鐘知意看著這一幕,下意識的想喚一聲“師父”,可要開口的時候才忽覺喉嚨一緊,竟然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也動彈不得了!
鐘知意握緊傘柄,想要掙脫束縛,然而靈力一起,瞬間反噬回丹田,嘴巴裡即刻就嘗到了血腥味。她瞳孔微顫,忍著痛看向秦淮河對岸,隻見岸邊站著一個女子,身著紅色短襖,黑底梅花長裙,此刻裙擺翻飛,烏發淩亂,讓人看不清她的麵容。
可即便看不清麵容,鐘知意也能認出她,認出她手中的那把碧光浮動的寶劍。
重葵劍主,玹嬰。
和附在瑤貞身上的那一縷元神不同,化神之境的威壓幾乎可以扭轉這一方天地,令鐘知意心中不由自主的漫上一陣陣絕望,而就在這時,懸於半空的雨滴驟然落下,如海嘯一般幾乎將鐘知意吞沒,連手中的流雲傘都不受控製的傾斜了。
“當心!”
耳邊傳來一聲驚呼,是瑤貞。鐘知意身形一晃,被瑤貞拽到一堵牆後,隨之而來的是一道道細碎而密集的劍氣。
瑤貞心有餘悸地說:“你差點被削成肉泥!”
有流雲傘護體,不會的……鐘知意本想這樣說,可話到嘴邊又止住了,她看著瑤貞,有幾分驚愕道:“你怎麼跟來了?”
瑤貞惱怒道:“我分明看見你了!怎麼能當沒看見!”
鐘知意更驚愕:“你跟來就是要說這個?”
瑤貞瞪圓了眼珠,正要開口時,又一道劍氣狠狠撞在牆上,那厚重的圍牆轟一聲便倒塌了,險些將兩人埋在磚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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