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儘深沉的夜幕之下,是華燈初上的梅州城。
遠近聞名的羅氏熏雞開在街邊,小小一個鋪麵,外邊熙熙攘攘的圍了不少人。一隻雞不便宜,一隻熏雞更不便宜,尋常百姓也就逢年過節才舍得買一隻來做貢品,平時恐怕是想都不敢想的,因此鋪麵外排隊等著的多是替主人家采買的仆役。
“這麼多人啊,不曉得要等多久……”靈姝想了一下說:“你去最前邊那個人手裡買吧,我們給他雙倍的錢。”
鬱潤青往前掃了眼,搖搖頭道:“我不去,你看他穿的衣裳,主家一定非富即貴,於他而言熏雞自是比一點蠅頭小利要緊的多。”
靈姝又道:“他後麵那個呢?”
鬱潤青道:“你著急的話,你去吧。”
靈姝理直氣壯地說:“我也不去,萬一他罵我狗眼看人下菜碟怎麼辦。”
她一句話用了兩個坊間俗語,令鬱潤青不禁側目,沉默片刻道:“可能會罵的更難聽。”
羅氏熏雞是先熏後煮的熏雞,任憑天王老子來了也得等一會才能取走,靈姝雖然急切,但不好意思開口跟生人搭話,更害怕劈頭蓋臉挨一頓罵,隻好耐著性子等。
好在熏雞鋪子裡的夥計乾活麻利,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她們前頭就隻剩下一個人了。靈姝墊著腳往裡看,完全是豹子捕到獵物準備飽餐一頓的眼神。
“你餓了?”
“我早就餓了好不好,你以為誰都跟你們似的,十天半個月不吃不喝也能活……”
靈姝嘟嘟囔囔的,視線仍緊緊黏在熏雞,已經迫不及待了。
偏偏趕在這節骨眼,一張明黃色的傳訊符從夜幕裡直直的墜下來,又急又快的“啪”一聲拍在鬱潤青的額頭上。
符紙是靈力的載體,而靈力是依靠神識驅動,因此即便同為一種符咒,在不同人手中也會有這樣那樣的差彆。嶽觀霧是劍修,劍氣之淩厲幾乎可以開山劈嶺,以至於她的傳訊符也總有一股所向披靡的氣勢。
鬱潤青微微一怔,方才反應過來,抬手扯下那張傳訊符,“她們到了。”鬱潤青將符紙收進袖中,看向靈姝,輕聲說道:“等你吃完再過去恐怕有點晚。”
“什麼意思?!”
“我先去,你吃完過去找我,這樣行嗎?”
鬱潤青講話一直都是這般溫吞吞的,像平緩流淌了千萬年的山澗水,已經將每一塊有棱角的石頭都衝刷成了光滑圓潤的鵝卵石,任憑小魚橫衝直撞也不會擦傷自己的魚鰭。
可是,或許鬱潤青在寒川待的太久了,那涓涓流淌的山澗水在冰天雪地裡逐漸凝結,靈姝總能在鬱潤青身上捕捉到一種乍暖還寒的冷意。
最後看了眼熏雞,靈姝撇嘴道:“算了,我不吃了。”
“你不是早就餓了?”
“你不是急著過去!”
鬱潤青歎了口氣:“邊走邊吃吧。”
話音剛落,就輪到她們兩個了,靈姝開開心心的付了錢,
轉過頭對鬱潤青道:“真的?你不是最討厭人家一邊走路一邊吃東西嗎?”
“我幾時討厭了?”
“哼。”
靈姝不跟鬱潤青爭辯,催著夥計快一點。夥計年紀輕輕,大抵也是看靈姝圓圓的眼睛尖尖的虎牙實在俏皮可愛,臉一紅,手上動作比方才快了不止一點點,沒一會的功夫就將那用大荷葉包裹著的熏雞遞給靈姝。
靈姝順勢轉交到了鬱潤青手裡,“拿好哦。”她這樣說著,從切好的熏雞當中撿出一個大雞腿,不自覺歎道:“哇,好香啊。”
梅州城可沒有京州城的奢靡與繁華,大街小巷幾乎都是黃土路,莫說一輛馬車疾馳而過,就是兩個孩童你追我趕跑得快一些,也必然會掀起一陣飛揚的塵土。
鬱潤青捧著荷葉,儘量將熏雞高高舉起,饒是如此,仍忍不住抬眸向上看,怕有小飛蟲落在上麵。
靈姝見狀,嘻嘻一笑說:“你不是不討厭嗎?乾嘛還皺著眉頭。”
“這跟討厭有什麼關係。”鬱潤青道:“你不覺得自己在吃灰嗎?”
“吃就吃唄,又吃不死我。”
“我們現在走的這條路,多半有馬糞,牛糞,你看那些人還隨地吐……”
“啊!”靈姝發出一聲尖叫。
鬱潤青將荷葉稍稍攏起一點說:“我真的不討厭人家邊走邊吃東西,我隻是不想你這樣邊走邊吃東西。”
“……”
“我是不是壞你胃口了?”
靈姝用那對又野又漂亮的眼睛瞪著她,咬了一大口雞腿,含混不清還有一點惡聲惡氣地說:“怎麼可能!我胃口好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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