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雨又大了起來,拍打在窗上,落在地上,響動不小,客廳沒有拉窗簾,能看到外麵的閃電,偶爾還伴著幾聲悶響。而房間裡卻靜得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因為周硯憫的話,秦漫手裡的毛巾差點沒有拿穩,落在地上。
一向在外人麵前鎮定的秦總,難得有失態的時候,盯著周硯憫,結結巴巴問:“你、你說什麼?”
周硯憫嘴角噙著笑:“你這次來雨城沒帶助理吧?我免費給你當幾天的助理,算是報答你收留我的報酬,怎麼樣?”
秦漫回神,這才反應過來,周硯憫口中說的肉.償是這個意思。
她還以為......是那個意思。
“不過......”周硯憫話題一轉,目光直勾勾地盯著秦漫,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什麼:“漫漫你剛才在想什麼?你以為的肉.償是什麼意思?”
他含笑著望著秦漫,等一個答案。
秦漫反應過來周硯憫的打趣,說了一聲“幼稚”後,一個眼神也沒再施舍給他,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周硯憫難得看秦漫吃癟,好心情地勾起了唇角。
這一趟雨城來得不虧!
雨城的天氣說變就變。
頭天還是暴雨,第二天就變成晴空萬裡。
周硯憫是被刺眼的陽光喚醒的。昨天睡得晚,他忘了拉窗簾,導致外麵明晃晃的陽光徑直落在他臉上。
他微眯著眼,抓過旁邊的手機看了一眼,已經九點。
也是這個時候他隱隱約約聽到外麵傳來的門鈴聲。
他生出一絲煩躁。
怕秦漫被吵醒,他頂著一張隨時要罵人的臉出去開了房門。
房門外是一個三十幾歲,穿著職業裝的女人,手邊還推著一個二十寸的小行李箱。看到穿著浴袍的周硯憫來開門,明顯被嚇住了。
“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錯了,我還以為是.......”女人抱歉地往後退了兩步,抬頭看了一眼門牌號,懵了。
這就是溫特助給她的門牌號啊,怎麼......
周硯憫被吵醒後本就帶著不耐煩,一聽走錯了,沒有言語,直接關門。哪料,門正準備關上的時候,被女人用行李箱卡住了。
周硯憫本就不耐煩的臉上多了兩分冷意,盯著行李箱的眼神,就像是在思考他是要一腳把它踹開,還是要直接從酒店扔出去。
感受到那股寒意,女人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問道:“請問,秦總是在這個房間嗎?”
周硯憫終於抬頭看了一眼女人,收斂了身上的冷意:“你是?”
周硯憫剛睡醒,聲音還有些嘶啞。
女人一聽這語氣,就知道秦漫十有八九是在裡麵。她立馬指了指還卡在門口的行李箱:“我是來給秦總送衣服的。”
昨天晚上溫施雯就給她發了秦漫的三圍,體重,讓她準備衣服一早送過去,卻沒想到遇到周硯憫。
周硯憫眉頭一挑,掃了一眼行李箱,終於大發慈悲的把門打開,接納了行李箱。
送衣服的女人雖然不認識周硯憫,但她也是成年人,大早上,從房間裡見到其他異性是什麼意思,她還是明白的。見周硯憫接過了行李箱,不敢打擾,立馬告辭。
周硯憫剛把行李箱推到客廳,正在思考是要把行李箱放在秦漫門口還是就擱置在客廳的時候,秦漫臥室的門打開了。
秦漫昨晚淋了雨再加上有些認床,沒有睡好,起床時頭還有些暈乎乎。
打開門看到周硯憫的時候表情還有些呆。
周硯憫本來存著一肚子的起床氣因為秦漫呆呆的模樣而化解,甚至還多了兩分愉悅。
雖然之前也同住一個屋簷下,但早上每次見麵秦漫總是一件收拾妥當,渾身散發著乾練的模樣,沒睡醒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是他沒見過的秦漫。
“早。”秦漫不自然地用手整理了一下頭發。
“早。”周硯憫聲音帶著笑意,又順帶把手上的行李箱交給秦漫,交代了剛才那個女人來過一趟的事。
秦漫點點頭,結果行李箱回房間換衣服。周硯憫打電話給客房服務,叫了兩份早餐。
用早餐的時候,周硯憫隨意問道:“你今天什麼安排?”
秦漫頭暈,沒什麼胃口,咬了兩口三明治覺得太油膩就沒吃了。聽到周硯憫的話,她才反應過來,昨天周硯憫說要給他當助理是認真的。
她喝了一口溫牛奶:“我一個人可以,不用當我助理。”
“那不行,我媽從小就教育我答應了的事就要做到。”說著,周硯憫掃了一眼秦漫剩下的三明治:“怎麼吃這麼少。”
“沒胃口。”秦漫自動忽略第一句話。
她看了一眼時間,十點。這個時間點去醫院拜訪不早不遲,很適宜。
這樣想著,她給楊超發了消息,讓他安排司機過來接她去醫院。
司機還是昨天那個那個大叔,來得也很快。秦漫本來沒打算讓周硯憫跟著,但周硯憫就像快牛皮糖似的,從她出門到上車都一直跟著,甩都甩不掉。沒辦法,她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認了周硯憫的行為。
醫院門口的小販不少,秦漫大包小包買了不少東西。周硯憫也有著當助理的自覺,沒有問秦漫來這乾嘛,沉默著和司機一人分著提著果籃和禮盒沒讓秦漫拿一樣東西。
秦漫先去看望了昨天被救出來的工人。周硯憫懂事的沒有跟進去,坐在外麵的走廊等著秦漫。
兩個工人傷勢不嚴重,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住在病房留院觀察。秦漫過去的時候,他們正在看著球賽。看到秦漫大包小包提著東西來的時候還有點受寵若驚。
秦漫把買來的營養品和水果放在桌上,然後微微鞠躬,表達了公司的歉意。又拿出昨天公司加班加點整理出來的賠償協議給手上工人過目。
誠意十足,沒有半點給人挑剔的缺點。
昨天晚上秦漫淋雨陪著搜救隊一直等到人被救出來的事已經傳開了,工人們對秦漫印象不錯。再加上秦漫說話客客氣氣,沒有半點架子,也願意和手上工人家屬商量賠償金額。一連走訪好幾個受傷的工人,也沒有為難秦漫,都痛痛快快地簽下了賠償協議。
隻是當秦漫到了唯一那個重傷工人時出了一點岔子。
重傷的那位工人被滾落的石塊砸中腰椎,導致下肢癱瘓。據醫生說隻有30%可能可以恢複。
秦漫去病房的時候,受傷的工人並不在,裡麵隻有一個小男孩兒和小女孩。大的估計十五六歲,小的七八歲。
大一點那個小男孩兒正用一張塑料凳子當著桌子做作業。看到秦漫時,停下手裡的筆問:“你是來看我爸爸的嗎?”
“恩。你父母呢?”秦漫把手裡的東西放下,四處張望了一下。
小男孩兒又繼續做題:“我媽媽陪我爸爸做檢查去了。快回來了。”
病房隻有三張床位和一張塑料板凳。除了受傷工人的床位是空的,其他兩個床位也都有人,而塑料板凳被小男孩兒征用,秦漫隻能站著等人回來。小女孩本來坐在病床上目不轉睛地看動畫片,但秦漫的存在感太強,一看就不是屬於這裡的人,再加上那一大堆的保健品和果籃,很快讓小女孩兒分了心。
秦漫注意到小女孩的眼神,指著果籃,問:“要吃嗎?”
小女孩兒看了她哥哥一眼,見她哥哥不反對,咬著手指頭,點了點頭。
秦漫拆開果籃,遞了一個蛇果給小女孩。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接過,咬了一口。
“彆吃......”秦漫手微微抬起,還沒來得及阻止,小女孩已經咽了下去。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解。
秦漫頓了一下,把剛才沒有說完的話說完:“臟,你洗一洗再吃。”
小男孩抬起頭看了小女孩一眼,拿過她手裡的蘋果拿到衛生間洗了洗,又擦乾淨再重新遞給小女孩。
小女孩咬著蘋果晃蕩著腿繼續津津有味地看著動畫片。
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受傷工人的妻子推著工人回來了。小男孩一見她們回來,放下手中的筆,動作熟練的配合著他媽媽把他爸爸抱上了床。
女人調整好工人的睡姿,幫他蓋好被子後才回頭望向秦漫,語氣裡是滿滿的疲憊:“你是?”
“你好,我是秦氏的員工。我這次來是代表秦氏來慰問........”
秦漫話還沒說完,剛才看起來還疲憊的女人卻突然發了火。
女人指著門口:“滾出去。”
聲音大到把正在看電視的小女孩嚇了一跳,連忙往哥哥那邊躲。
秦漫昨天大概看了一眼工人家屬資料。知道受傷工人妻子姓李
她頓了一下,放緩了語氣,繼續說:“李姐,我想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好好解決。您要是有什麼要求也可以提,我會儘可能的滿足。”
“你彆假惺惺說這種話。一家老小就靠我老公,現在因為你們,我老公隻能躺在病床上。我不會和解,我要去告你們。滾!滾出去!”李姐越說越激動,見秦漫皺著眉頭沒走,頓時來了脾氣,重重地推了一把秦漫。
李姐常年做活,力氣不小,秦漫本就從起床就是暈乎乎的,被這一推,她撞到牆後更暈。腦袋就像灌了鉛一樣,很重,慢慢地往下滑。
在外麵聽到爭吵的周硯憫打開房門看到的就是李姐推秦漫的場景。他連忙上前推開李姐抱住了快要倒地的秦漫。
“漫漫?”周硯憫聲音帶著著急。
李姐見秦漫慘白一張臉,頓時往後退了兩步,大著聲音,企圖撇清自己的關係:“我、我都沒用力,你彆想訛我啊,這跟我沒關係,我........”
李姐還想為自己辯解,卻被周硯憫冰冷的眼神嚇到不敢再說話。
病房裡其他病人看到秦漫暈倒,也嚇到了,大著聲音詢問秦漫的情況,有好心的幫著按了呼叫鈴。
秦漫的事視野變得模糊起來,病房裡的聲音在她耳朵裡顯得有些空靈又很吵。
她眉頭緊鎖,抓著周硯憫的衣擺,下意識的叫了一聲“周硯憫。”
周硯憫不再耽誤,抱起秦漫往外走,儘量用著平和的語氣說道:“我在。彆怕。”
周硯憫的聲音好像自帶一種魔力,讓人安心,不用害怕。秦漫在周硯憫的聲音下昏睡了過去,隻是抓著他衣擺的手卻遲遲沒有鬆開。
“沒什麼大礙,就是有點水土不服再加上發燒。等輸完這兩瓶藥就可以回去了。回去之後好好休息,飲食方麵清淡一點,忌油膩和辛辣。”醫生給秦漫調試好吊瓶後對周硯憫吩咐道。
周硯憫聽到醫生的話鬆了一口氣:“好,謝謝醫生。”
剛才秦漫暈過去的時候,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那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慌。
他不確定秦漫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不敢走開,隻能坐在旁邊默默地守護著秦漫。
秦漫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和平時女強人的樣子反差很大。安靜,脆弱,讓周硯憫想要憐惜。
司機見周硯憫守了一個多小時,勸道:“周先生,你這樣一直守著也不是辦法。我先守著,你先去吃飯。”
周硯憫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兩點,但他還是沒有餓意。他看了一眼秦漫,從上衣口袋裡拿出錢包,掏出幾張現金給司機:“麻煩幫我買一份皮蛋瘦肉粥,熬軟一點,最好用保溫盒裝上。”
司機應了一聲好,拿過錢出門了。
醫院門口的小餐館不少,司機按照周硯憫的吩咐拿著錢特意讓粥店老板熬了一份軟爛的粥帶回去。但周硯憫也沒碰,就放在旁邊。
中途醫生過來給秦漫換了一次藥後秦漫總算是醒了。
“還有哪兒不舒服?”周硯憫見狀,立馬問道。
李姐推那一下撞到了秦漫的頭,以至於秦漫醒後頭還是暈暈乎乎的狀態,聽到周硯憫的話,隻皺著眉頭,沒有回話。
周硯憫見秦漫沒有回答,也不生氣,殷勤地拿過保溫盒,把裡麵的粥倒在小盒裡。
秦漫掃了一眼皮蛋瘦肉粥,有點犯惡心,偏過頭,啞著聲音:“不吃。”
周硯憫沉默了兩秒,端過小碗,主動承擔起喂秦漫的責任。
他拿過用小勺喂到秦漫嘴邊,輕聲哄著秦漫:“你早上就沒怎麼吃,這都中午了,好歹吃一點。”
秦漫頭暈得厲害,聞到皮蛋瘦肉粥的味道有些反胃,下意識地往旁邊轉了一個頭。
周硯憫堅持不懈地又重新換了個方向喂秦漫,但都被秦漫躲開了。
秦漫被周硯憫的動作惹怒,皺著眉頭瞪周硯憫。周硯憫被瞪後也不生氣,反而覺得這樣的秦漫更生動。
像一隻剛生下來的小奶貓,張牙舞爪,沒有一點威懾力,反而更想讓人欺負。
“乖,你喝一口,喝一口我就不煩你。”
大抵是被周硯憫煩得不耐煩的緣故,再一次等周硯憫遞到秦漫嘴邊的時候,秦漫終於沒躲了,嘴唇微張,喝了一小口,然後眉頭皺得更緊了。
周硯憫見秦漫喝了,笑意更濃,又盛了一小口喂到秦漫嘴邊:“剛才那口不算,你就隻抿了一點。再來一口。”
就這樣,周硯憫每次以不同的套路,哄得秦漫喝了三分之一的粥。最後秦漫實在不想喝,又不想說話,直接扯過被子蓋住了腦袋拒絕和周硯憫交流。
周硯憫嘴角一直帶著笑意,見秦漫實在不想喝也不再勉強,放下粥,沒忍住對秦漫打趣:“漫漫,我才知道原來你生病的時候這麼難哄。”
秦漫掀開被子看了周硯憫一眼。
周硯憫聲音也帶著笑意:“真的。我算是把我這輩子哄女兒的精力全用在你身上了。”
在周硯憫的目光下,秦漫垂下眼眸,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在思考周硯憫的話。
沉默了片刻,她終於抬頭看向周硯憫,眼裡全是認真;“所以.......你是想聽我叫你爸爸嗎?”
周硯憫:“.......”
作者有話要說:周硯憫:“我更想聽你叫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