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下。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大陸汽修店外不遠處的巷子口上。
陸鋒從車上下來,左右看了一眼,察覺到沒人注意之後,向著車裡擺了擺手:“謝了,錢我儘快還你。”
“真不考慮一下?”
開車的是個皮膚略顯黝黑的女人,胳膊上的刺青同陸鋒如出一轍。
她脖子上帶著一道刀疤,時常淩厲的眼神此刻卻顯得難得溫和:“畢竟是老朋友,你入夥的話,給你乾股……聽說小妹上大學了,天門大學的學貸不便宜的,沒有橫財,一輩子可能就這麼交代進去了。”
“饒了我吧,不想攙和那些的東西了。至於學貸……我倒是覺得,一輩子安安心心還貸款沒什麼不好。”
陸鋒笑了笑,聳肩:“再不濟,不還有我們麼?”
“這種話?”
萊拉微微愕然:“真不像你啊。
“弟弟妹妹都出息啦,用不到我了。”
陸鋒微微一歎,抬頭,看了一眼遠方熟悉的風景,“小時候,我以為想要上位,想要出人頭地,就要夠狠夠強夠威風,結果拚命拚了這麼多年,從崖城拚到中土,再拚到那個爛泥坑裡,什麼都沒拚出來。
一開始我覺得,拿著槍才能主宰我的人生,後麵發現,拿上槍之後,這輩子就隻剩下這個東西了。
拚了命的想要從中土爬回來,就是不想再活在水溝裡了。”
他說:“哪裡的水溝都一樣。”
說著,他猶豫了一下,從後腰處,取下了槍套,遞過去。
萊拉愣在原地,打開槍套,看著那一把熟悉的手槍,在空降營的曆代尖兵手中傳承的武器,愈發的難以置信:“你認真的?”
“你不是一直眼饞這個麼?”
抉擇過後,陸鋒再無掛礙,隻是微笑:“送你了,就當抵債吧,少算我點利息就行。”
萊拉沒說話,隻是幽幽的看著他。
許久,忽然說:“挺好。”
“嗯?”
“我說,這樣最好,能安安心心過日子。能不靠槍就過上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好生活。”
那樣的神情,實在是難以述說,也無法分辨究竟是感同身受的喜悅還是發自內心的不甘,到最後,她隻是說:“恭喜。”
“謝了。”陸鋒揮了揮手,轉身要走,卻聽見了身後的聲音。
“還有件事兒。”
萊拉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我記得,你跟我說過……那個臉上帶著燒傷痕跡,長得還不錯的小子?”
陸鋒頷首:“我弟弟,怎麼了?”
“那你小心點吧,最近有人在查他。”
萊拉抽著煙,壓抑著煩躁:“【荒集】上什麼消息都沒有,直接繞過去,好像在本地社團裡開了懸賞,估計是沒憋好屁。”
陸鋒,愣在原地。
然後,看到了她重新遞過來的東西。
那把槍。
“再想想吧,老陸。”萊拉說:“你想放下槍過好日子,可有時候,沒有槍,是過不了安生日子的。”
陸鋒下意識的伸出手,可碰到槍套的瞬間,卻像是觸電一樣,僵硬住了。
許久,五指展開,握緊了。
“謝了。”他說。
“我還是懷念你在中土的時候,那時候你的嘴裡可蹦不出這麼慫逼的詞兒來。”
萊拉搖了搖頭,沒再囉嗦:“走了。”
一腳油門。
轎車再不留戀的疾馳而去。
隻留下陸鋒一個人在原地,像是發呆一樣,站了很久,低下頭來,點燃了嘴角那一根煙頭都快要徹底浸濕的煙卷。
低著頭,沉默的呼吸。
於是,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裡,眼神便漸漸凶戾。
“哥,伱回來啦?”店門口探頭的老幺看過來,“彆磨蹭啦,趕快回來把刹車片搬進去,不然被媽發現,又要罵你啦!”
“哦哦,來了!”
陸鋒如夢初醒的抬頭,臉上掛起了柔和的笑意,隻是拍了拍腦袋:“瞧我這記性!這就來……”
隻是,他的手機,卻再一次的瘋狂震動起來。
令他的心徹底沉到穀底去。
來電:陸鈴。
“哥,救命!有人要抓我!他們好幾個人,還有……還有……”熟悉的哽咽聲響起,像是驚恐的呐喊:“彆過來!!!”
哢!
屏幕之上,裂隙浮現。
陸鋒不假思索的拔足飛奔,衝進店裡,不管其他的事情,跳上了送貨用的麵包車,將油門踩到底。
可還是晚了。
十分鐘後,當他趕到現場的時候,隻剩下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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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前,北山區,東路農貿市場,一片喧囂和繁忙。
“大姐,這石斑怎麼賣?”
陸鈴穿行在狹窄的過道中間,看著魚缸裡靈活遊曳的海鮮:“太貴啦,便宜一點嘛,這明顯都好幾天啦。打這麼多氧也快翻皮了,哪裡新鮮了?
行,斑節蝦也給我來半,不,一斤!”
幾分鐘後,撿漏成功的少女喜滋滋的提著兩個袋子走出來,拿著手機對照著陸媽要的菜,想著晚上二哥說回家吃,要不要再買一隻雞,反正騎了摩托來,掛車把上,回去殺,更新鮮。
再然後,就感覺到,有一隻手,粗暴的薅住了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