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元清一走出配藥房的門,便立刻感覺到,附近有一道視線正在窺伺自己。
她迅速回望過去,視線的主人也並沒有躲藏的意思,大大方方地從樓梯上下來,邊走,邊故意朝路元清剛關上的那扇門張望,促狹地問:“姐姐沒給他藥嗎?這麼快?”
路元清聞言冷笑一聲:“他還告訴你了?”
“告訴我什麼?”盛熙走到她身邊,主動去握她的手,“嘶,還挺涼。”
剛出去檢查一大圈,此時離進屋也沒多久,路元清的手指還沒來得及暖起來。
盛熙笑眯眯地把她的雙手覆進自己掌心裡暖著,繼續說道:“就他跟我打聽姐姐和我們的事情的時候,那副欲蓋彌彰的樣子,具體在想什麼,根本不用他主動介紹啊。”
他邊說,邊仔細端詳路元清。
唔,姐姐頭發沒怎麼亂,臉上也隻有冷風吹出來的潮紅,眉宇間的神色……不但不是愜意,反而像是不快。
短短幾秒,盛熙心裡就有了結論,試探道:“我還覺得宋醫生長得不錯呢,不是姐姐喜歡的類型嗎?”
“……彆這麼八卦。”路元清瞟他一眼,抽出已經暖起來的手,朝樓上走,“隻是覺得沒意思。”
“哎,我也覺得。”盛熙幾步跨過台階追上來,掛著陽光燦爛的笑,嘴上毫不客氣開始拉踩,“宋醫生的性格本來就很沒趣,就算不可能比我還好玩吧,至少也得到白哥或者賀哥的水平不是?”
同樣是有自己心思,會耍手段吸引她注意力的人,盛熙就從來不會在她麵前掩飾,總把那點爭寵的小心機放到台麵上給她看,反而還不會讓她產生被設計的厭惡感。
路元清心底一動,抬起右手,手指一晃,指間多出一個藥房常見的紙藥包,歎氣道:“可惜還有人幫我動他的心思,甚至給我塞過這種藥,現在卻用不上了。”
“那也隻能怪宋醫生運氣不好。”盛熙笑著,眼神滑到藥包上,又問,“姐姐,這就是傳說中的‘春藥’嗎?”
“那倒不是,隻是能讓人暈過去的迷藥而已,這一包下去,就算是你的體格,怎麼也得睡一兩個小時吧。”路元清解釋著,把藥包往他那邊一扔,“拿去廚房燒了吧,沒用了。”
說完,她繼續朝樓上走,正好錯過盛熙瞬間陰鷙下去的表情。
下一刻,盛熙把藥放回口袋裡,沒有再纏著追上去,等他向自己房間走的時候,臉上已經恢複成年輕男人一貫的朝氣模樣。
+1。
配藥房裡那一天過後,宋思槐越來越刻意躲著路元清。
即便同在一個屋簷下,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也硬是靠著在配藥房裡當地縛靈來回避可能的見麵,每次不得已碰到時,更是拘謹得隻恨不能原地隱身消失。
路元清不可能主動去和他打破這種尷尬,而最能插手其中的路賢清,滿心想的,都是怎麼趕緊恢複到以前的狀態,完全沒有留意這種微妙的細節。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地推移過去。
住在農家樂的其餘六個傷員,能留到最後,都是本來就身體素質好,生命力頑強的人。
即便不能用商城裡的藥,光靠路元清提供酒精與紗布,以及補充的一些基礎藥品,他們的傷勢也都在逐漸好轉。
而防空洞那邊,作為知道路元清暫住在這裡的善意表示,一個月後,章成野特意帶著狼群來了一趟,把已經基本傷愈的傷員,連帶這家農家樂的老板趙姐一起接走,將這整套院子,都全部留給了路元清。
那群人一走,新兌換的生態防禦係統立刻布置下去。
一夜之後,紅磚院牆上爬滿了爬山虎,正麵的鐵門也被帶刺的藤蔓糾結著覆住。
寬廣的院子裡,憑空長出數棵大樹,樹冠茂密相銜,幾乎蔭蔽住整個天空。
兩棟小樓裡每一堵牆壁,都在路元清的手掌貼上去時隱隱脈動,仿佛全都有了生命,室內也比外麵要更暖和起來。
這一次,由於占地麵積更大,防禦強度更高,標價比家裡那個要貴得多,再算上一些額外布置的小道具,把路元清的積分徹底歸零。
但換來的,就是即便周嚴再世,也不可能有任何威脅的“家”。
整個小院已經成為真正的堡壘,隻有外表看起來仍然平平無奇。
也正因為這個,牆外那大片陷阱,路元清刻意沒有拆除。
畢竟,鋒芒太內斂也不是好事,要是沒有半點陷阱之類,明麵上為了自保而布置的裝飾,恐怕誰都會知道這裡太不對勁,反而容易惹麻煩。
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裡,同樣涵蓋了上一世中賀錦延獲得異能的日子。
路元清生怕自己記岔了具體時間,在日子差不多的時候開始,就刻意每天把賀錦延留下過夜,以防萬一,甚至一口氣留了足足兩周,除去中間為了布置新防禦而獨自短暫離開之外,一天幾乎24小時,都把他緊緊看在身邊。
然而,除了替賀錦延招來一大堆陰陰陽陽的眼刀,他依然沒有任何獲得異能的跡象,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讓路元清大為疑惑,不得不暫時中止對他的“貼身監視”。
為什麼上一世裡,賀少爺明明會獲得異能,而這一回,卻恰好相反?
他的情況和周嚴很像,發生了自己並不想看到的逆轉。
這中間導致差異的關鍵,到底是什麼?
一連幾天,就算是吃飯的時候,路元清也在琢磨這個問題。
直到有拐杖聲由遠而近,有人拉開她旁邊的座位,她才恍然回過神:“哥……”
話剛出口,又後知後覺發現不對。
這一個月裡,路賢清早就能放開拐杖,獨自行走了。
果然,在她抬起的視線中,盛熙扶著坐下的,是已經很久不見的另一個人——白星遠。
他的外傷看起來已經好得七七八八,隻有被折斷的那條腿,現在仍打著石膏。
路賢清用過的那根拐杖,自然而然也就到了他的手裡。
由於之前頭頂被燒焦,為了塗藥方便,剃過一段時間光頭,如今在藥物的作用下,那裡的頭皮已經恢複,和其他地方一樣,重新長出短短的頭發,以現在的長度,差不多也就勉強算是個毛寸。
但好在他五官夠優越,哪怕頂著個近似光頭的發型,朝她點頭微笑時,依然俊得清朗,賞心悅目:“謝謝你,又救了我一命。”
那天,白星遠沒能清醒著撐到最後,但從盛熙那裡,他依然知道了發生的所有事情。
路元清擺擺手,示意不用在意。
這個人硬生生躺了這麼久,之前養起來的那幾斤肉全掉沒了,看起來總覺得,比以前還要清瘦一些。
哥哥已經最先吃完飯,在宋思槐的照看下去複健了,她好心把菜碟全都往白星遠那邊推一推:“多吃點。”
白星遠再次道謝,沒有急著動筷,轉頭朝盛熙說道:“剛才沒來得及說,也很謝謝你當時救我。”
即便盛熙最終決定自己逃跑,但也實打實的先嘗試過救他。
原本在1801時,由於盛熙愛挑事的性格,兩人相處得並不愉快,但在那種生死關頭,還能記得自己,白星遠便覺得自己得承一份情。
盛熙笑容一僵,隨即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比路元清的態度還要無所謂,邊重新拿起筷子,邊說道:“白哥,彆總提以前的事兒,現在更重要的是,你得趕緊恢複過來,要不然……都快沒有你的位置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咬著筷子頭,眼神從白星遠滑向賀錦延,尤其在賀錦延身上停留了一段時間。
前段日子,路元清為了監視賀錦延的異能情況,兩個人粘在一起的時間太長,盛熙早就在明裡暗裡的針對他,賀錦延壓根兒懶得搭理,此刻更是連眼睛都不抬。
那枚秘密的戒指給了他最大的底氣,要是還真去應付這種低級挑釁,實在有點掉份兒。
餐桌上有微妙的暗流湧動,白星遠神情也僵硬起來,沒再接話,低頭拿起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