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三寒門謀士(1 / 1)

衙門外,氣氛大體喜氣洋洋。

離扶蘇回首,欲笑語,看見了離閒夫婦的表情,微微一愣:

“阿父阿母,你們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啊,剛剛有些走神,沒事沒事。良翰升職,前程似錦,當浮一大白。”

離閒臉色又愁又喜,擺了擺手,歎口氣說:

“這些都是良翰賢侄應得的,配得上他。”

這位富貴翁不禁鬆垮肩膀,轉頭與妻子韋眉對視了一眼,嘴裡繼續呢喃:

“是金子總會發光,咱們早該想到的,以良翰賢侄的才華功績,能直升京城,授任清貴侍禦史之職,獲無量前途,都乃理所應當之事,潛龍在元,一飛衝天,絲毫不虛……”

離扶蘇聽著聽著,突然睜眼,想清了此事利弊。

利,自不用說,弊的話,自然是有了大好前程,沒法再拉攏良翰兄,留下來陪伴他們家了。

六品京官侍禦史不做,留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等他們?

“洛京那邊也有高人啊,慧眼識珠,亦看出了良翰的本事。”

離閒的聲音傳來,他揉了揉倦色臉龐,有點垂頭喪氣,喃喃:

“也是,這種在野遺賢,宛若黑夜明珠,如何能輕易私藏得住……”

離扶蘇聞言,眼底亦有失落不舍,可卻又發自心底的替好友升官高興,他心情複雜:

“阿父,咱們還是彆耽誤……”

離閒轉頭,直接打斷:

“大郎,現在回府上一趟,準備一份重禮,外加百兩黃金,算作盤纏禮,等神都敕使走後,把禮送去梅林小院。”

中年富家翁笑顏吩咐,卻難掩眼底傷神之色,韋眉伸手,輕柔蓋住他的手背。

離裹兒默默傾聽了會兒後方家人的言語,她倏忽轉頭,問前方淺笑的紅裳女子:

“謝家姐姐也要去京城?”

謝令薑頭不回,沒回答,輕聲問:

“裹兒妹妹現在怎麼留他,想到法子了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離裹兒咬唇,沉默了會兒,她彆過臉去,凝視旁邊的地磚,不虞道:

“謝姐姐眼裡,裹兒是那樣純粹不擇手段的人嗎?”

“裹兒妹妹,也會知羞?”

謝令薑點點頭,柔荑五指輕柔撫摸擱在腳邊的狹長劍匣,垂目說:

“大師兄若是不想走,怎都不會走,若是想走,再怎麼善意謊言,他都會走,留不住。

“就像現在,裹兒妹妹如何挽留他呢?

“許諾封侯拜相?大師兄是那種吃大餅的人?

“況且,以大師兄的本事,眼下這弱冠六品的錦繡前程,一飛衝天的趨勢,此事難嗎?

“若是單講利弊,不講情誼,乾嘛單單押寶你們家?

“明明還有相王府、魏王府、長樂公主這些更勢大、更穩妥的選擇,桌上桌下的勝算,不比你們家高?

“再不濟,也可以暫時中立,誰贏跟誰,或獨自登山,積累本錢,靜待日後,被爭嫡紅眼的各方卑求拉攏。

“再權衡利弊,屁股落下,賺的盆滿缽滿,豈不更加老練穩妥?

“乾嘛要這麼早的孤注一擲,平白冒這麼大的風險。”

離裹兒啞口無言,雪白薄紗下那一張巴掌大的芙蓉俏臉泛起紅暈。

小女郎有些羞了。

謝令薑沒有回頭看她,半隻柔荑按住匣沿,閉眸說:

“所以我早說了,有些事無需瞞他。況且能瞞一時,但能瞞一世嗎?”

她像是問人,又像是自問。

離裹兒寧靜了會兒,頭不抬問:“那件事,謝家姐姐還是有些怨我們?”

紅裳女郎轉頭,語氣十足的認真:“這叫怨嗎?”

離裹兒發現,這位謝姐姐說話方式愈發耐人尋味了,也不知道是跟誰學“壞”的。

離裹兒低頭輕歎:

“不怪謝家姐姐批評,當時做法,確實……有待商酌了,可是若是現在提起,豈不更加失分,弄得大夥都羞愧難堪。”

離裹兒說到一半,忽然發現眼前伸來了一隻白皙玉掌。

“荷包拿來,暫借一點。”

謝令薑毫不客氣,伸手討要:

“我的小金庫全投進新立的育嬰司了,近半年嘗試自立根生,很久沒找阿父要例銀了,也懶得去找烏衣巷謝宅那邊。”

族中拔萃耀眼排行十七的紅裳女郎腰肢挺直,俏臉板著,吐詞有條不紊:

“大師兄接了敕書,得要款待天官敕使一行人,送禮什麼的難以免俗,都大周官場慣例,大師兄不能顯得太不合群。

“知道裹兒妹妹荷包鼓鼓,上次生辰禮收了不少。”

離裹兒忍不住瞧了瞧謝令薑側顏。

“謝家姐姐這個小師妹操的心比賢內助還多,這都替他考慮周全。”

嘴裡吐槽,梅花妝小女郎低頭,從袖中掏取出了一隻鼓鼓囊囊的繡荷錢包,默默遞給了前方的謝令薑。

後者側瞅了眼她,收起荷包。

就在這時,縣衙門口一陣躁動,擁簇的人群自然分開。

謝令薑與離裹兒轉頭看去,原來是縣衙公堂裡喝茶的洛陽敕令一行人,在歐陽戎的陪同下,緩緩走了出來。

歐陽戎與宋浩走走停停,寒暄問答,似是送彆。

“宋大人不多留一會兒?”

“還是不了,此番加急趕來,本就是為了良翰之事,眼下……事了,還是趁早回去交差吧。”

宋浩歎息搖頭,歐陽戎平和頷首:

“那宋大人慢些走,路上注意安全。”

年輕縣令似乎隻是客氣,並無真的挽留之意。

宋浩不禁多瞧了他一眼。

離開之前,這位吏部司員外郎鄭重點頭:

“歐陽縣令請留步,汝所托之事,本官會儘力帶到。”

頓了頓,他又說道:

“歐陽縣令,後會有期。”

“宋大人一路順風。”

二人正常客氣一番,告彆離去。

然而周圍的吃瓜群眾們,卻好奇發現,這位神都敕使宋大人在走之前,轉頭看向歐陽戎的眼神,似乎夾雜些古怪之色。

宋大人身邊的隨行官吏們,離開前也是頻頻側目,多瞧了幾眼歐陽戎,神情是說不出來的複雜,也不知為何。

宋浩帶領一眾隨行官吏陸續離去。

歐陽戎站立縣衙門口,目送。

謝令薑、離閒一家人,還有刁縣丞等縣衙官吏迅速圍了上來,大多熱情洋溢。

刁縣丞臉湊上來,小心翼翼道:“明府,敕使大人怎麼走這麼快?難道是有急事?”

老縣丞眼巴巴的回望了兩眼宋浩離開的方向,瞧著好像是直奔彭郎渡,準備乘船離開,返回交差。

歐陽戎與他一起眺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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