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義女(1 / 1)

妾寶 綠藥 2331 字 1個月前

第七十一章

“那人誰啊?是華陽公主那個假女兒嗎?”

“就是她。如今成了洛北郡王的小妾。果身體裡流的不是貴族血脈,當街追車像什麼樣子。還不如尋常百姓人的良女。”

“也正常。生母肯定是賤婢流妾之流!”

“她這是做什麼?感謝江二爺一房選中了她,讓她過了這麼多錦衣玉食的日子?嘖嘖。”

那些不友好的討論有壓低聲音,可月皊什麼都有聽。她怔怔望著前方,眼中溢滿了悲戚,滿眼都是素未蒙麵的親生母親慘的情景。

江厭辭指上勾著一隻鞋子,那是月皊跑丟的鞋。

他一路跟過來,看著她失態地奔跑,跌倒又爬起。

押送囚犯的官員認出江厭辭,趕忙從馬背上跳下來,臉迎上去,客氣地詢問可是有事。

“無事,走吧。”江厭辭搖頭。

他朝月皊走過去,彎下腰來,將跌坐在地的她抱起來。

月皊怔的眸子逐漸聚了神,望向江厭辭。

“三郎,”她低泣,“還有過她……”

江厭辭不知如何勸,垂首望了一眼月皊傷心的眉眼,沉默地抱著她往回走。

他一路將人抱回洛北郡王府,又將人抱回觀嵐齋,把月皊放在軟塌上。

江厭辭這才將裡提著的那隻鞋子放下,蹲在月皊的麵前,抬起她遺了鞋子的腳。雪的綾襪早就弄臟了。他將月皊的襪子褪下來,將她冰涼的足捧在心裡暖著。

月皊跑掉了鞋子的那隻腳足心有一點紅。

江厭辭一邊給她『揉』著,一邊問:“疼不疼?”

月皊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地軟聲:“她一定疼了……”

江厭辭凝望著月皊盈滿淚水的眼睛。她總是很愛哭,一點小事都能讓她難過掉眼淚。可是這一刻,望著月皊濕漉漉的眼睛,江厭辭能夠如此切地感受到她的悲戚。

月皊抬起,將捂在自己的心口,啜涕地低語:“這裡好難受好痛……”

江厭辭望著她漣漣的淚,忽然就明了這段時日裡,他頻頻因她而生的心口悶澀之感是什麼。

原來,是痛啊。

江厭辭偏過臉,吩咐杵在一旁跟著哭的花彤去給月皊拿乾淨衣物,還有外傷『藥』。

他將月皊弄臟的外衣褪下來,抱著她往寢屋去。他剛將月皊放在床榻上,花彤立在門口叩門,送來了月皊的衣服和外傷『藥』。

江厭辭將花彤在了門外。

他拿著衣物和外傷『藥』走向床榻,在月皊身邊坐下,問:“身上有有摔傷?”

她身上肌膚嬌嫩,摔了幾次,怎麼可能有傷處。

可月皊像是聽江厭辭的問話似的,一聲也不吭,仍舊呆呆目視前方,不停地默默掉眼淚。

江厭辭遲疑了片刻,拉過月皊的,將她的袖子往上拉,果然在她的肘處看了擦傷。他拿了『藥』倒在掌中,輕輕『揉』在她的傷口處。

“、想二嬸娘……”月皊垂下眼睛,便會帶下一顆淚,“想知道自己的母親長什麼樣子……”

“好。”江厭辭答應。

他已給月皊塗抹好了肘上的擦傷。他應了一聲好之後,便立刻問:“腿上還有有摔傷的地方?”

月皊慢吞吞搖頭。

江厭辭以為月皊搖頭是表示腿上有傷,將外傷『藥』放在了一旁,才聽月皊喃聲:“不知道……”

江厭辭隻好將月皊的褲腿慢慢往上提,提到膝處,果看些劃傷與紅痕。褲子往上提,卻是有些難了。江厭辭也怕褲子勒碰到她的傷,便解了她的腰帶,將她的褲子褪下來。

她的右膝果然破了一塊,連帶著周圍都跟著紅腫起來。她肌膚比尋常姑娘要上許多,這傷痕落在她雪『色』的腿上,尤顯刺目。

江厭辭俯身,輕輕給她吹了吹,拿起外傷『藥』小心翼翼地給她塗『藥』。

外傷『藥』剛剛抹好,江厭辭還未將外傷『藥』放下,華陽公主已經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廿廿?”她心焦地直接推門進來。

月皊下意識地去扯被子,將自己的一雙腿裹起來。

華陽公主愣了一下,視線掃了一眼床榻外側的中褲,才看向月皊。

江厭辭解釋:“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剛給她膝上抹了『藥』。”

華陽公主“哦”了一聲。她心裡卻琢磨著,小女兒『露』著兩條大腿被江厭辭上『藥』不覺有什麼,她這個母親進來,她倒是著急忙慌地拉被子來遮?

華陽公主收了收心思,在床榻上坐下,拉住月皊的,柔聲道:“你也不要難過了。咱們慢慢去查。就算你生母不在了,咱們也把你彆的人尋出來。”

“好……”月皊點頭。她往前挪蹭著,偎進華陽公主的懷裡。

華陽公主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勸慰著。心裡卻想著若是自己遭了難,也不知道這丫頭能不能也這麼難受。她轉念又嘲起自己的幼稚,倒像是在和一個過的女人爭女兒。

不過那個女人的確很慘。

華陽公主歎息,凝望著偎在懷裡的小女兒。

江厭辭立在一旁,看著依偎抱在一起的母女兩個。若是以前,月皊會伸著胳膊讓他抱。

果然啊,人有了想走的念頭,也不願意抱他了。

·

江雲蓉一身黑衣從側門回到江府,眉眼間帶著些厭煩之『色』。在裡的時候,她衣著扮不需要多講究,可若是出門,她一個被休棄之人,就不能著豔『色』。

回來的路上,她恰巧遇了月皊追囚車的那一幕。這無疑讓她心裡的厭煩又被擴大了無數倍。

“就想到三郎是個傻的。麵對占了自己位子的人居然一點不生氣。”江雲蓉越說越煩。

江雲蓉覺月皊的日子可比她好多了。

東籬站在一旁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以前她是心替二娘子傷心,萬事也都以二娘子的命令是從。可這段時日,作為離江雲蓉最近的人,她比誰都清楚二娘子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想法也越來越極端。她每日跟在二娘子身邊伺候著,偶爾也會生出懼意來。

江雲蓉沉默地望著剛摘下來的黑紗,忽然說:“想讓她。”

東籬嚇了一跳,飛快地望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才說:“娘子不要說氣話了。”

江雲蓉望著遮麵的黑紗,忽然就了。

被休棄之後就不是一個人了。往日走動的姐妹全都斷了聯係,她想出門一趟都把自己遮嚴嚴實實。縱使這樣,她還是要備著那麼多汙名。

她做錯什麼了?

她隻想讓自己的夫君全心全意隻愛她一個人,這也有錯嗎?

良久,江雲蓉長長舒出一口氣,又道:“可她不能。”

她今日出府,是去秦簌簌。

秦簌簌不準月皊就這樣了。

“他好些了嗎?”江雲蓉問。

東籬搖頭:“有消息……”

孔承澤大病了一場,聽說臥床不起,可也隻是聽說,江雲蓉滿心記掛卻不能上門看望。

“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東籬望著江雲蓉,頓時覺二娘子也很可憐,二娘子就這麼把自己的一生都拴在了孔承澤身上,即使兩個人已經有了夫妻係。

·

暮『色』四合時,江厭辭從府外回來。剛一邁進觀嵐齋的院門口,就遠遠聽月皊立在簷下。

初春微涼的風輕輕地吹拂著她薄薄的裙角,讓她的裙子溫柔拂在她的腿上,隱隱勾勒著她的纖細。

月皊眼巴巴望著江厭辭走過來,仰起臉來,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明日帶去你天牢。”江厭辭道。

月皊頓時鬆了口氣。

——江厭辭下午出府正是去安排月皊去江二爺夫『婦』的事情。天牢不同於尋常牢房,押在那裡的人要麼等著砍頭要麼會被一輩子。更不是可以隨意探視之地。

江厭辭經過月皊,繼續往裡走,走進方廳裡,去端方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潤喉。

月皊默默跟在他身後,仍舊用期待的目光望著他。

江厭辭望過來。

月皊張了張唇,輕咬一下,終是慢慢垂下眼睛,低聲:“那個放妾書……”

都這個時候了,她還記放妾書。

江厭辭捏著茶盞的不自覺微微加大了力度,細釉的茶盞悄悄出一道裂縫。

“寫好了,在書房。”江厭辭沉聲。

月皊輕輕點頭,靜默了片刻,才小聲說:“那、那自己去拿……”

她有看江厭辭,默默轉身往外走,出了方廳直接往書房去。

江厭辭在書房的時間不多,書房裡的布置也很簡單。月皊剛邁進去,幾乎一眼就看了放在桌案上的放妾書。

她在原地靜立了片刻,才朝方桌走過去,輕輕拿起那封放妾書。

沉甸甸的放妾書抵在胸口,月皊恍惚間明她與三郎也有係了。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好一會兒,才低眸離去。她從江厭辭的書房出來,直接走出了觀嵐齋。

“月皊,不要回頭。不要舍不。”——她在心裡這樣與自己說。月皊邁著輕柔又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離開了觀嵐齋,去了榮春堂。

榮春堂裡有聲。

月皊聽出來是沈元湘的聲音。

月皊還未邁進去,仆人已經先通稟。待她邁步進去,沈元湘已經盈盈地站起身來。

“廿廿來啦。”沈元湘的視線下移,落在月皊懷裡的放妾書上,目光不由凝了凝。

華陽公主也看了。她沉默了一息,很快『露』出臉,朝月皊伸出,柔聲:“到母親這裡來。”

沈元湘回過神來,重新柔著開口:“時辰不早了,就先回去了,正好給哥哥熬的『藥』膳粥也差不多該好啦。”

“去吧。”華陽公主說著,已經將月皊拉到了身邊坐下。

沈元湘離開榮春堂,先去了廚房,然後帶著『藥』膳粥往沈元衡的書房去。

她沉默地望著沈元衡吃東,有些走神。沈元衡瞧出妹妹的心不在焉,問她:“怎麼了這是?”

沈元湘輕歎了一聲,有些哀愁地說:“有的人棄之不要的東,往往是旁人求不的。”

沈元衡呲溜了一口,皺眉道:“說人話。”

龍鳳胎本就比尋常兄妹更親密,何況兩個人從小相依為命,本就無話不說。沈元湘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出來。

“廿廿拿到了放妾書。”她歎息,“她想要清清的身份,可倒是寧願做三郎身邊的侍妾。與她若是能換一換該多好。”

沈元衡愣了好一會兒,立馬瞪圓了眼睛,怒道:“你想都不要想!給彆人做小妾?你兄長還呢!”

“就隨口說說。”沈元湘低頭擺弄著衣角。妾室的身份低微,可是表哥對廿廿的上心卻是看在眼裡的。至於為什麼她會想著在江厭辭身邊當一個小妾也挺好,而不是去想正妻之位?

因為沈元湘心裡明自己的身份夠不上。

沈元衡她低頭不語的模樣,以為她是很認這樣想。沈元衡頓時急了,嚴肅道:“告訴你,必須把腦子裡這想法丟出去!們又不可能一直這樣寄人籬下!”

“哥哥你聲音小些,彆被旁人聽了,還以為咱們對公主不滿呢!”沈元湘也急了,“不是都說了隻是隨口說說嗎?”

沈元衡道:“你等哥哥考了功名,買個大宅子,給你尋個好夫婿,風風光光嫁出去做正頭娘子!”

“好好好,都聽哥哥的。”沈元湘收拾碗筷,“等著哥哥金榜題名呢。”

沈元衡不吭聲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他讀書不是特彆好,金榜題名這樣的事情離他有點遠……

沈元湘已經走了,沈元衡仍舊蔫頭耷腦的。他望著滿桌的書卷,也不知道將它們都吃進肚子裡能不能的記住。

·

榮春堂裡,月皊正偎在華陽公主的懷裡,聽華陽公主與她說介紹著幾處宅子。

“這些地方,你想去哪裡住都。”華陽公主慈愛地撫著小女兒的背,“四伏街的那個宅子以前帶你去過一次,其他幾個宅子你都過呢。過兩日找個好天氣,帶你去挨個轉轉,挑一個自己喜歡的。”

“嗯。”月皊偎在華陽公主的懷裡,軟聲應著。隻是她的情緒始終有些低落。

“舍不阿娘。”月皊用臉頰蹭了蹭華陽公主的背。

華陽公主沉『吟』了片刻,含問:“是舍不阿娘,還是舍不厭辭啊?”

月皊抿著唇,不吱聲。

華陽公主苦搖頭,道:“廿廿,若你的想清楚了。日後找個好日子,認你做義女。”

月皊愣了一下,在華陽公主懷裡抬起臉來。

月皊剛想說話,華陽公主阻止了她的話,先一步開口:“不過你想清楚了。若是到了那一日,厭辭就是你的兄長了。”

那句“願意”忽然就卡在了月皊的嗓子眼,有些吐不出來。

華陽公主柔著勸慰:“這事不急,咱們以後說。”

“哦……”月皊稀裡糊塗地應了一聲,重新偎在阿娘的懷裡。

·

夜深了,月皊一個人躺在床榻上,麵朝著床榻外側的方向。然而她身側空空,床榻外側無他人。

與此同時,觀嵐齋裡,江厭辭平躺在床榻上。他轉過臉,望向床裡側,視線下移,望向自己的臂。

今夜無人來環抱他的臂。

屋內燃著燈,一直熄。縱使怕黑的人今夜有宿在這裡。

第二天一早,江厭辭簡單吃過東,便去了榮春堂接月皊,帶她去天牢。

兩人在路上時,李淙已早一步到了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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