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跪下,崽種!
「【帝皇】將我們所有人召集了過來:整個軍團,十萬人,隻因人類之主的一個命令,便踏破了星辰與空間,放棄了神聖的遠征,重新回到了這個地方。」
「我們付出了如此之多,無論是唾手可得的勝利,還是在亞空間航行中損失的士兵,但迎接我們的卻隻是一片空曠,隻有你的兩個血親和幾十個零零散散的仆役:沒有歡呼的群眾,也沒有我們先前於此設立的宏偉閱兵場。」
「但最重要的是……」
「帝皇不在這裡。」
「最起碼,我感受不到他。」
「這不是什麽好預兆,羅嘉。」
「一個原體和他的軍團不應受到這種輕慢:除非事出有因。」
「當然,也有可能是……」
「好了!科爾法倫。」
當他的養父的絮絮叨叨已經影響到了他對於軍團的檢閱時,懷言者終究是不悅地開口了,聲音很輕微,隻有他和科爾法倫能夠聽得清楚,但也很嚴厲,足以讓一連長乖乖地閉上嘴巴。
「無論如何,我們都已經重新返回到這片土地上了。」
原體吐出胸中的悶氣,向著方陣的最末端走去,那是最後一個需要檢閱的小隊,他們站在山坡的底部,最靠近完美之城的位置上,在浩如煙海丶衣著華麗的懷言者大軍裡麵,是那樣的不顯眼。
但即便如此,相隔十幾米,羅嘉依舊一眼認出了,那是屬於鋸齒烈陽戰團的隊伍,隨後,他又認出了站在最前方的那個戰士:當所有人都在歡呼的時候,這個有著黑色長發和黃色皮膚的小隊長,卻是如此的安靜。
而羅嘉更欣賞這種從容。
原體走上前去,朝著他的子嗣露出了微笑,距離他們上一次見麵已經過去了三年:但安格爾泰看起來還是一點都沒變。
「而既然回到了這裡,我們就沒有再倉促離開的理由了。」
原體補上了後半句話,既是向身後的科爾法倫說,也是像麵前的安格爾泰說,接著,原體還不忘向這位事實上什麽都沒有聽懂的小隊長,出言詢問到。
「你覺得呢,安格爾泰?」
安格爾泰沒有說話,他隻是站得筆直,拳頭敲打在胸甲上,表達著對原體的支持,他的瞳孔被戰術護目鏡遮住,羅嘉能夠在上麵看到自己被反襯出來的雪白麵容,和麵容上那用金色墨水書寫的,成千上百個科爾基斯文字。
它們從光禿禿的腦袋一直延伸到下巴的輪廓,緊密而完美,每句話都是最虔誠的禱文,預示著原體對這片銀河的希望。
原體的視線在這些閃閃發光的經文上停留了片刻,隨後才轉過身來,撇下了激動到渾身顫栗的安格爾泰,再次看向他的養父,看看這個骨瘦如柴丶日漸衰老的男人:他的目光依舊凶狠,他的牙齒依舊鋒利,與他們相遇的那一天比,也沒有絲毫的變化。
「所以,彆擔心,科爾法倫。」
原體露出了安慰的笑容,他將十萬名戰士的歡呼甩在身後,走到了整個軍團的最前方,隻有他和他的一連長能夠站於此處,身後是泯然眾人的軍團,生前則是安靜死寂的完美之城。
在他的身後,沉默的科爾法倫則是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更後方的安格爾泰:不止是安格爾泰一個人在意羅嘉多停留的那一秒鐘,隻不過在仔細地觀察了一番後,一連長最終不屑地收回了視線。
他沒從這個安格爾泰的身上看到什麽與眾不同的東西。
「它依舊是如此的神聖。」
羅嘉感慨著,驕傲在他的胸膛中回蕩著。
「無論觀賞多少次,我都難以想像像這樣的奇跡,是我們親手搭建起來的:想想看,科爾法倫,既然完美之城依舊屹立於此,那麽這銀河中還有什麽苦難,是你與我,是我們的軍團不能承受的呢?」
一連長低下了頭,他沒有再嘗試說服他的兒子。
畢竟,另外兩位原體此時正在向他們走來,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幾百米遠,科爾法倫很擔心他對羅嘉說的話,會被這些即將到來的帝皇子嗣聽到。
「這是你的決定,而我將一如既往地追隨你到最後一刻。」
「就像在科爾基斯上的一樣。」
一連長那張乾裂的嘴唇上下蠕動著,吞咽著唾沫,摩挲著粗糙的皮膚,最終也隻是擠出了一句乾巴巴的效忠誓詞,還不忘特意提起他與羅嘉患難與共的歲月,為自己話語增加重量。
原體一笑而過,他沒有在意自己養父內心中的糾結,反而沉浸於完美之上的輝煌剪影,追溯著他與這裡的往昔歲月:無論是四十年前的,還是之前三周的。
「沒錯,在之前的三周裡,我的確陷入了某種茫然。」
羅嘉站在原地,自言自語,剖問著自己的內心。
在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狼狽與驚慌:摩納奇亞總督的信件在經過了帝皇與原體的雙重潤色之後,通過公共頻道直接在整個軍團中傳播著,上到原體,下到凡人仆役,每一個人都能從其中分析出自己想看到的東西。
但無一例外的,帝皇的艦隊包圍了完美之城,這鐵一樣的事實依舊讓懷言者軍團陷入了恐慌,雖然羅嘉本人的沉穩態度彈壓軍團內部的動蕩,但卻彈壓不住基因原體自己的內心。
在這一路上,大懷言者沒有見任何的人,而是將自己鎖在了殿堂中,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那封信,思考著帝皇的含義,心情在喜悅與恐慌中跌宕起伏:而這種轉變在他們剛剛駛進摩納奇亞星係,看到了那明晃晃的,停留在極限戰士艦隊旁邊的太空野狼艦隊的時候,終於達到了一個巔峰。
魯斯親自來了。
但魯斯沒有見他,甚至沒有和羅嘉通話。
這並不重要,魯斯的艦隊本身就是一種象徵:全帝國都知道這群野狼是帝皇的憲兵,他們很少會拜訪其他軍團,但每一次拜訪都會伴隨著令人不安的流言。
這樣的留言足以恐嚇原體,最起碼能夠恐嚇羅嘉了:所以,當他坐在那架被基利曼監視著的風暴鳥駛向地麵的時候,比起屈辱,原體心中更多的是慌亂,是對幾分鐘之後的未來的恐懼。
隻不過這份恐懼,最終止步於完美之城罷了
當羅嘉看到這座他畢生的心血依舊佇立在那裡,而且還在熠熠生輝的時候,原體的思維敏捷就讓他確認了一件事情:最起碼,情況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否則,映入他眼睛的,就隻會是完美之城的灰燼了。
想到這裡,原體不由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就像被彈壓到極致的彈簧突然被鬆開了一樣,雖然麵前的完美之城其實保證不了什麽,但原體的內心還是大大地鬆懈了,連目光都和睦了不少:甚至當他看到向他走來的基裡曼時,安靜下來的心中居然也能積攢起幾分善意。
其實仔細想想的話,他的這個馬庫拉格兄弟雖冥頑不靈丶野心勃勃丶驕傲自大丶惹人生厭丶毫無靈性丶肆意妄為……
但如果不提這些缺點的話,基利曼也是個不錯的人啊。
秉持著這種想法,羅嘉率先朝基利曼露出了微笑,這個反常的微笑反而讓走到一半的基利曼,為之愣了一下,本能地重心向後,擺出了一個隨時打算行動的姿勢:這突兀的動作,讓三個原體之間那本就微妙的氣息,頓時陷入到了莫名的尷尬之中。
你在乾什麽?
讀懂了摩根用眼神發送過來的困惑,反應過來的基利曼隻能麵露尷尬地搖了搖頭,勉勵微笑著,作為對羅嘉的回應,隨後,他又快走了兩步,先一步握住羅嘉的手,腦海中卻是浮現著大懷言者剛剛對他微笑的可怖場麵。
太嚇人了……
「希望之前的一切都沒有讓你感到誤會,兄弟。」
基利曼擠出了一句話,卻不知道要再說些什麽,所幸,羅嘉其實也並不想與深度他交談:在簡單地客套了幾句後,羅嘉便將目光轉向了姍姍來遲的另一位血親。
「好久不見,摩根。」
他笑得真摯。
坦白來說,羅嘉對於摩根的印象其實很不錯,他們雖然隻在幾十年前,一起接回還在諾斯特拉莫上的康拉德時,有過短暫的碰麵,但那次碰麵總體來說還算愉快,尤其是摩根最後主動向羅嘉討要聖言錄的行為,更是讓大懷言者給她打上了一個【有靈性】的標簽。
更不用說在此之後,羅嘉還在無意間聽說,摩根治下的阿瓦隆對於信仰保持著一種寬縱且放任的態度,【信仰自也被寫入了遠東邊疆的基礎國策中:雖然這稱不上什麽驚世駭俗的成就,但是比起帝國的其他區域來說,這簡單的舉動足以讓羅嘉感到溫暖了。
終於,在他的兄弟中,終於又有了一個通透的人。
想到這裡,大懷言者的笑容都真摯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