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戰爭的意義
在這場戰爭進行到第十天,或者第二十天的時候,卡利班人有些驚恐地發現,他似乎已經失去了對時間的一部分感知。
他隻能確信,無比地確信:戰爭的第三十天尚未到來,因為魯斯和盧瑟的艦隊還沒有出現在近地軌道上,如果他們已經趕到了,那麽摩根不可能不告訴他。
唯有這一點,能讓基因原體那疲憊不堪的心靈,感到一絲最低限度的慰藉,而這種慰藉又會帶來巨大的力量,支撐著他跨越熊熊燃燒的廢墟,趟過惡臭撲鼻的血池,在異形帝國一座又一座全副武裝的抵抗平台上,進行著單調乏味的駭人屠殺,每一次揮劍,便象徵著一座要塞的陷落。
莊森抬起頭來,他掃了一眼正在走過的這座廢墟:焦黑的牆壁上遍布著汙漬,大多數是異形士兵的鮮血,也有來自於人類的彈藥,而成堆的屍骸則是被隨意地扔到了角落中,有些隻剩下等離子焚燒後的灰燼,而另一些則是肆意地腐爛發臭著,吸引著一群群諸如蒼蠅一般的蟲群嗡嗡作響,而在更深處的屍堆中,甚至能看到正在茁壯成長的黴菌與屍斑,以及縈繞其中的,不應該出現的腐朽笑聲。
在最多半個小時前,這裡還是一處繁忙的要塞,至少二十萬的冉丹武士以它為中心,構建著搖搖欲墜的防線,那些無以計數的平民與奴隸則是要麽被趕走,要麽被滯留在暗黑天使的炮擊區域中。
莊森花了二十五分鐘來摧毀自己的抵抗,他第一個攻入了要塞的內牆,斬殺了所有能夠威脅到戰局的異形指揮官,便任憑自己的騎士團們自由發揮了。
在最開始,基因原體還有一些在戰術上的細節操作,但在重複了數百遍毫無區彆的攻堅作戰中,就算是卡利班深林中的野獸,也早就磨去了最後的耐心。
屬於卡利班的鋼靴毫不猶豫地踩在這些旺盛的死亡叢林上,沒有絲毫的猶豫與憐憫,在過去的這些天中,莊森已經見慣了這些淒苦的場景:就像他麾下的每一名帝國戰士一樣,他們已經變得冰冷丶無畏與麻木,甚至感到了一絲厭煩。
每一個小時,他們都要殺死至少幾百萬異形:少部分是頑強抵抗的戰士,而更多的則是在戰火中慌亂奔逃的異形平民,反正帝皇的軍隊也懶得去區分其中的區彆,這些阿斯塔特與凡人輔助軍們隻是忠誠的執行著基因原體的命令,在登陸點與前線之間,維係著一條荒無人煙的穩定通道,甚至不願意去占領更多的異形土地。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十天,又或者是十五天,直到暗黑天使的先鋒軍在摧毀了又一座要塞後,看到了異形皇宮那高聳入雲的牆壘,以及圍繞在牆壘之下的,那數量多到令人發指的詭異祭壇。
「那些祭壇幾乎要堆得和皇宮城牆一樣高了。」
從前線趕回來的阿拉喬斯,是這樣向他的基因之父彙報的,在他那張習慣了堅毅的麵容上,居然出現了少許的不安,就如同之前目睹到了異形的泰坦軍團一般。
但莊森對此並不在意,因為在過去的十多年裡,暗黑天使也不是沒在冉丹的世界上目睹到祭壇,但是它們沒有絲毫的作用:即使真的有什麽作用,那這些涉及到了亞空間的力量,也不是他擅長的。
話說回來,如果出現的是冉丹帝國的泰坦軍團,那反而是一件更輕鬆的事情:卡利班之主已經率軍夷平了無數異形的戰爭巨獸,儘管有超過兩千名暗黑天使丶上百台神之機械與騎士,以及不計其數的凡人輔助軍,因此而獻出了生命,但是這些來自於異形帝國的對手,終究還是沒有擋住他的腳步。
就像其他的異形狂徒一樣,它們使用了一切的辦法來阻擋第一軍團的前進:防線丶堡壘丶鋪天蓋地的戰鬥機與裝甲集群丶連綿不斷的自殺性突擊丶連建築都能腐蝕的致命毒氣丶亦或是來自於亞空間深處的侵蝕法陣……
在過去的幾百個小時裡,有成千上萬種癲狂的犧牲被投入到了與人類帝國的戰爭之中,它們的一部分甚至令見多識廣的泰拉老兵都不由得驚歎,甚至因此而喪命,但就像戰線外側,那些已經幾近枯竭的冉丹援軍一般,沒有什麽能夠阻擋卡利班人的意誌。
率領著與他同樣疲憊且瘋狂的暗黑天使們,莊森最終來到了冉丹皇宮的腳下,他冷酷的清洗了最後的抵抗,便舉起獅劍,讓最後一場圍城戰正式拉開了序幕。
伴隨著他的咆哮,無數剛剛在輪休與補給在恢複了精力的人類戰士,湧向了最後的戰場,紅金色的雙頭鷹旗鋪天蓋地,宛如烈焰的漩渦一般,狂怒地燃燒著,與它們一同前進的是遮蔽了太陽的鋼鐵彈幕集群,這些致命的炮彈不斷考驗著異形的宮殿,在那層古老的防禦網絡上,掀起連綿的水花,如同暴力的雨滴擊打著醜陋的池塘。
基因原體佇立在了最後一座被擊垮的異形戰爭巨獸上,觀賞著人類帝國的大軍對冉丹的心臟發起第一波攻勢,就像是傲慢的君王在觀賞著他戰無不勝的軍團。
不知道什麽時候,考斯韋恩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獅王總管剛剛從戰線的後方返回,他帶來了補給線與登陸點依舊被凡人輔助軍們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好消息。
「來自阿瓦隆的凡人輔助軍們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出色,他們抵擋住了冉丹人的裝甲集群,甚至摧毀了上百台戰爭巨獸:但是他們本身的傷亡也非常巨大,僅僅是戰死的人員就超過了三成。」
獅王總管的話語中帶上了一絲擔憂,不過這種擔憂並沒有被有些疲乏的基因原體捕捉到,莊森隻是點了點頭,略過了這個話題:他還要操心其他的事情。
「黎曼魯斯他們來了麽?」
「先鋒艦隊已經抵達了,正在摩根閣下的調度下進行登陸。」
莊森沉默了一下。
「告訴摩根,把他們直接調度到距離冉丹皇宮最近的登陸場,讓那些太空野狼和生力軍們,能夠以最快速度加入到這場圍城戰中來。」
考斯韋恩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基因之父,張了張嘴,似乎在猶豫著什麽話語。
獅王沒有回頭。
「有話就說,阿考。」
「是的,大人。」
「我想說……在我們原本的計劃之中,太空野狼軍團,和其他的援軍們,不應該被投入到後方的彈性防守戰線中麽?」
「……你看看那裡,阿考。」
基因原體指了指異形皇宮那高聳入雲的城牆,哼了一聲。
「以我們現在的兵力,甚至無法完成對這座異形巢穴包圍,而且我麾下的大多數戰士在過去的十幾天裡隻經曆了一次輪休,他們的精神與戰鬥狀態已經大不如前了:即使是那些任務不太重的破曉者們,也已經露出了明顯的疲態。」
「以這樣的部隊進行最艱苦的攻堅戰,會是極其低效的:雖然我並不吝嗇於犧牲,但是如果讓太空野狼和其他的生力軍加入到這場對異形皇宮的進攻中來,無疑會以更快的速度,結束這場戰爭。」
「的確如此,可是……」
考斯韋恩舔了舔他已經有些乾裂的嘴唇,他瞥了一眼周圍靜默無聲的獅王衛士們,瞳孔中閃爍著幾絲飄忽不定的色彩。
「但說無妨,阿考。」
獅王總管深吸了口氣。
「大人,我想我需要提醒您一些戰鬥之外的事情:在過去的這十幾天鏖戰中,您麾下的戰士們,或者說暗黑天使們,已經付出了非常巨大的代價,他們一直負責劈開冉丹最鋒利的矛頭,相對於進行側翼牽扯與襲擾的破曉者們,以及主要負責守衛後方的凡人輔助軍們,您的戰士的傷亡是最高的。」
「尤其是現在正在前線擔任主攻的那幾個騎士團,他們大多已經損失了超過一半的戰士,甚至連騎士長都已經犧牲於此地了:在這個時候插手他們的攻勢,讓太空野狼或者其他的軍團加入到對於冉丹皇宮的總攻中來……」
「多少有些不妥……」
考斯韋恩儘力地斟酌著自己的語氣,在這一瞬間,他甚至有些懷念那些破曉者軍團的戰士了:早在戰線推進到冉丹皇宮的前夕,同樣在戰爭中付出了不小傷亡的摩根之子們,便默契的偏移了戰線,避開了對於冉丹皇宮的總攻,雖然依舊有一部分破曉者加入了這場最後的圍城戰,但是他們的數量著實是無關痛癢,沒人會在乎。
但如果把一大批剛剛抵達的太空野狼和其他戰士放進來……
考斯韋恩低聲地歎著氣。
這個問題其實並不複雜,無非就是【榮譽】二字而已,但恰恰是這看起來虛無縹緲的東西,已經是不少暗黑天使最珍重的期待了,隻不過,他們的基因原體,似乎並不太明白這一點。
……
獅王總管沒有說錯。
卡利班之主把他的劍立在了地麵上,他沒有立刻回答自己最信任的子嗣,而是靜靜地觀察著不遠處的戰鬥,觀察著暗黑天使的先鋒支隊是如何對城牆展開攻勢的。
過了一會兒,他才指著那座燃起硝煙的要塞,開口。
「你知道麽,阿考:我的一位兄弟,已經攻入了冉丹的皇宮:即使是在這裡,我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那股野蠻與血腥的氣息。」
聞言,獅王總管頗為驚愕的抬起了頭,而當他看到卡利班之主臉上那淡泊的笑容時,他的驚愕便瞬間攀登了幾個等級。
雄獅的語氣平淡到就像是在描述一枚子彈。
「你覺得我會怎麽樣,阿考:是憤怒?發狂?還是氣急敗壞於先登的榮譽被奪走?咒罵我的兄弟是一名卑劣的小偷?」
「儘管他的確是這樣的人。」
「不過……」
莊森笑著,露出了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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