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三十秒速通
莊森一向覺得,自己的脾氣還是很不錯的:如果以基因原體的平均水準來說的話。
卡利班的雄獅很確信,在他的所有血親兄弟之中,他就算比不上荷魯斯丶伏爾甘又或者是聖吉列斯這些令人望塵莫及的樂天派,但最起碼,也是可以排在中等的:而且是位於中等偏上的那一位。
更有甚者:在卡利班人那隱藏的內心深處,他有時也會暗暗地猜測,也許他實際上的性格丶涵養與克製力,是勝過了他最信任的那位銀發血親的。
對,勝過了摩根。
這不是妄言,因為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是見過來自於蜘蛛女皇的憤怒的:那滔天的怒火雖然極為罕見,且來去匆匆,但是它幾乎從來沒有明顯的徵兆,也從來不缺乏駭人的殺傷力,在莊森的心中,那怒火遠遠勝過了第一軍團所能掌握的最可怕的滅絕令武器。
在銀發女王那冰冷到足以徹底凍結整個星區的視野麵前,無論是暗黑天使們,還是他們強大的基因原體,都已經學會了閉上嘴巴,暫避這一時的鋒芒。
畢竟,這些滔天怒火的真正源頭,往往都是雄獅和他的戰士們的各種失誤和浪費:那是連莊森都不得不承認是【揮霍】的行為。
在這樣的事實麵前,他們引以為豪的戰鬥力如同碎裂的紙張一般蒼白,擅自開口抵抗,隻會讓情況跌落到無法相信的深淵之中。
況且……
所有人都知道:無論來自於暗黑天使軍團內務總管的怒火有多麽的毀天滅地,隻要他們乖乖的閉上嘴巴,靠在牆邊,用沉默來忍受著肆意燃燒的怒火,那麽一切便都會回歸到原本的樣子。
無論摩根再怎麽生氣,隻要規定的時間到了,她親手批閱的文件就一定會準時地到位,上麵的花體字更是優美到令人心情愉悅。
銀發的基因原體就仿佛擁有著兩個毫無關聯的大腦一般,一個裝著感性,一個裝著理性,無論感性的那一個再怎麽天崩地裂,怒火滔天,都不會妨礙理性的那一個把她所有的責任履行完畢。
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這種永遠不會影響到工作的無情高效,才是讓整個暗黑天使軍團,甚至是他們的原體,對於蜘蛛女皇這位【外人】,會如此尊重的原因。
不過,這依舊不能扭轉莊森心中的定義:見識過蜘蛛女皇怒火的卡利班人,很是確定,比起摩根那狂怒的感性,他莊森肯定是脾氣更為溫和的那一個。
而如果由此推理一下的話,就會很容易得出結論:摩根在基因原體中,以溫和著稱,那麽脾氣比摩根更好的莊森,即使放眼所有的原體,也隻會是名列前茅的那一批。
莊森就是如此認為的。
雖然這句話聽起來,就像是個毫無意義的玩笑,但是當暗黑天使軍團的基因原體在他的內心中,回想這句自我評價的時候,他無疑是認真的:甚至比他腰間的那把精工佩劍還要認真。
來自卡利班的雄獅並非是一個不知道自己本性的庸才,也沒有狂妄到看不清他內心中的暴虐,但他相信自己的意誌,相信自己的克製力,相信他在卡利班深林的那十年光陰裡,在無數次捕獵丶追蹤和埋伏之中,所磨練出來的無情丶壓抑與耐心,它們一向堅實可靠。
他知道那些在暗中流傳的,腹誹他是林中野獸的怨言,而在他的內心之中,他也從來都沒有否認過這一點:因為他確信,與世間的蠢貨們所肖想的不同,深林之中的野獸,往往比高牆之後的所謂文明人們,更懂得克製與耐心的價值。
卡利班的雄獅橫跨了野蠻與文明的世界,所以,沒人比他更有資格判斷這一是非,同樣的,也沒人比他更有資格,確信他是一位有著耐心與克製力的理性之輩:這與他是頭野獸,並不衝突。
事實上,這兩者已經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卡利班的雄獅收斂起了自己的爪牙,把滾燙的盔甲鑲在了自己的獸軀上,便化身為了偉大的卡利班屠獸騎士。
這甚至令他驕傲,也令他在內心之中更為確信,要重視起耐心與理性的價值,要收斂起自己的心思與情緒,不要那些不重要的人物所波及到。
除了那些真正的重要人物:帝皇丶摩根丶阿考丶盧瑟……
其他的,都不值得令他感到憤怒:他一直在為此而努力著。
——————
但今天,卡利班人覺得,他的努力可能要毀於一旦了。
——————
距離他的血親摩根,和那條芬裡斯的犬科動物一起離開,已經過去了六秒鐘:潛藏在基因原體腦海裡的超人感官,比任何做工精美的亞空間計時器都要更為可靠。
正埋頭於清理文件工作的卡利班人,隻在第一秒之前,將吝嗇的目光分給了離開的兩人:莊森並不在乎他們要去討論什麽內容,即使黎曼魯斯那句極力壓低的【軍團隱私】,實際上並沒有逃脫出他的耳朵,可他也沒有更多的興趣。
暗黑天使之主的確保管著很多的秘密,但這隻是他的責任,他本人對於任何帶有隱蔽性的事物,並沒有更多的偏愛,一切都是因為帝皇的命令:如果人類之主要求他成為一名像荷魯斯那樣飛揚跋扈的囂張軍閥,又或者是佩圖拉博那種任勞任怨的苦工的話,那他也依舊會選擇照做。
比起那些芬裡斯人口中欲蓋彌彰的小秘密,莊森更在乎他手頭的這些紙張和數據:十年來,他依舊沒有學會對抗這些盤踞在桌案上的怪物的竅門,甚至他每每都要懷疑一下,他的那位銀發血親,究竟是怎麽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吞下這些雜亂無章的麻煩事,再有序的生產出一排排井然的表格的?
這難道是一種特殊能力:就像基利曼那個壞種一樣?
「……」
說到基利曼,摩根似乎與那個奧特拉瑪人也建立了聯係,希望她沒有被那個一肚子壞水的家夥給影響到了:莊森覺得他應該注意一下這個問題,他有必要因此而簽署一個議案,並且保留手頭一部分的滅絕令武器。
卡利班人很是理解,如果阿瓦隆想要立足於遠東,以履行監督者的責任,那摩根就必須和基利曼有所接觸:而無論那個奧特拉瑪人對於這種接觸有什麽反應,他的出發點都一定是不懷好意的。
基利曼一定在搞鬼:這句話在莊森這裡,已經近乎於真理了,甚至連他自己都有些懷疑,他為什麽會如此的篤定,畢竟,他甚至沒怎麽見過那個奧特拉瑪人。
「……」
莊森眨了眨眼睛,他的一切思緒都發生在大門被禁閉之後的第二秒內,而就在下一刻,一張被關門的氣浪所掀起的文件,觸碰到了他被鋼鐵所保護的手指,這足以喚回他有些發散的神智了。
於是,卡利班人低下了自己的頭顱,繼續著他和那些數據與軍團序列的戰鬥,為了一船船他根本沒見過的爆彈和營養膏,而緩緩地脫落了又一根寶貴的金發。
他收斂起了自己的心思,無論是基利曼還是摩根,都被暫時地從深綠色的卡利班中掃了出去,至於那些太空野狼軍團的秘密:哪怕他不去細究,以那些芬裡斯人的嚴謹口風,過不了兩天也會傳播到整個遠征艦隊之中。
在這一秒,暗黑天使軍團的基因原體終於心無旁騖。
但他的心無旁袤,隻持續到了秒鐘所跳動的第四下。
因為,就在第四秒真正來臨的那一刻,在卡利班人那極力收斂的瞳孔邊緣,那名正被他竭儘全力忽視的新血親,宛如一團隔夜了的燉肉,剛剛從冰箱中取出,就放入煎鍋中一般,活躍了起來:莊森甚至可以幻視到那些顫抖的黑色長發旁邊,不斷蠕動的凝固油脂,在實際上沒有出現的滋滋聲中,融化成讓菜肴更美味,或者更糟的東西。
他因此而想到了卡利班,想到了他還是一名騎士扈從的時候:盧瑟騎著馬,帶著他,沿著曆代探索者所開拓出的獵人小徑,摸索著那些巨獸的蹤跡。
當他們在河邊過夜的時候,盧瑟總是會做烤肉,然後這些油脂就會不可避免的出現,伴隨著那唯一一匹馬的嘶鳴聲,成為盧瑟口中那些玄奇故事的輔佐:他在成為騎士團長前夕,才獲得了自己的馬,因為在此之前,騎士團的任何一匹戰馬都扛不住一名基因原體,儘管它們都是精挑細選的優良血脈,但莊森的明顯,明顯要比它們更為【優良】一些。
「砰……」
一聲並不沉重的碰撞聲打斷了基因原體持續了一秒的思考,讓他不得不抬起頭來,麵對著眼前那空蕩蕩的冰冷現實。
很好,那坨諾斯特拉莫油脂已經成功地擺脫了萬有引力,自食其力地把自己端上了全暗黑天使軍團最名貴的會議桌,完成了從街邊小攤到國宴殿堂的華麗轉身:莊森甚至覺得自己要為此而落下幾滴屬於雄獅的眼淚了。
於是,卡利班之主就這樣抬起了頭,無悲無喜地注視著那一團正在向著自己逼近的膽固醇堡壘:還要忽視掉那掛在上麵的,充滿了諾斯特拉莫風情的燦爛笑容。
那笑容甚至比那團膽固醇本身更具有殺傷力:哪怕多看一眼,莊森都會覺得自己的壽命遭遇了不可挽回的打擊,這比赫魯德人的拿手好戲還要更為高效。
帝皇在上,幸好他隻需要忍受三秒不到的折磨:哪怕這坨在他麵前蠕動的諾斯特拉莫人,明顯還沒學會雙腿的價值,他居然盤起了自己的下半身,坐在了桌案上,用那長的過分的雙臂來挪動身軀,就仿佛還欠著達爾文大約三百萬年的進化論結業證書一般。
但是,基因原體所攜帶的優良品種還是起到了應有的作用,眼揪著那團不懷好意的黑發向著他的寶貴文件壁壘飛速靠近,莊森卻突然想起了奇怪的一幕:他親愛的諾斯特拉莫同類在他的橡木桌子上一拱一拱的模樣,讓他沒來由的想起了在幾十年前,那塊黏在了盧瑟的牙堂上,與卡利班騎士的鋼鐵手甲拉扯了半個下午的太妃糖。
一切看起來沒什麽區彆:除了太妃糖明顯對於人體的機能更健康以外,至於他麵前這個已經迫近到了他的視野中央的肉脂塊,莊森寧願向著他蠕動過的每一塊地板起草宣戰詔書,並毫不留情地用光他所有的滅絕令儲存。
但幻想終究是幻想,當那股混合著濃鬱薰衣草味的呼吸,將莊森所壓住的文件吹得獵獵作響時,哪怕心中再怎麽不情願,卡利班之主也不得不抬起頭來:畢竟康拉德坐在了摩根起草的參考文件上,沒有它們,莊森可沒辦法在這場漫長的辦公室戰爭中孤軍奮鬥。
不過,感謝帝皇:幸好這家夥居然還會刷牙,而且刷的也算是非常乾淨,那尖銳的利齒足以與莊森的佩劍比拚光亮,看起來,他們的基因之父並沒有忘記把這些基礎的知識,塞進這坨諾斯特拉莫人的啟動程序之中。
不過這並不能夠讓莊森對近在咫尺的血親保持一個好臉色:在距離他的麵門直線距離不到兩米遠的地方,那瘦削到嚇人的諾斯特拉莫入侵物種,正盤著腿,用他的鋼靴剮蹭著騎士團無價的古董長桌,那雙瘋狂的黑色瞳孔中正閃爍著凡人無法理解的興奮光芒,就像是一頭渴了三天的芬裡斯人,發現一桶上好的佳釀正在他麵前踏青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