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738節(1 / 1)

「你也在裝模作樣騙我?」小禾問。

「沒有。」

皇帝搖了搖頭,說:「暴怒未必需要表現出來,我不是你的對手,我的憤怒再如何濃烈,如何不甘,如何歇斯底裡都毫無意義,它們隻會讓我顯得很醜陋。」

「是麼,你與她們不太一樣。」小禾也沒急著動手。

「嗯,侍奉我的神女很早就死了,我獨處了很久,早就冷靜了。」她回答。

「你有話想對我說?」小禾隱有察覺。

「沒有,隻是想與你聊聊。」皇帝回答。

於是,兩人對坐,竟真的聊了起來。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是皇帝的分身嗎,還是暴怒之罪呢,我生有何用,死有何辜?」皇帝露出了迷茫之色。

「我是來當劊子手

的,不是來當老師的。」小禾懶得多想。

皇帝笑了笑,又問:「你聽說過一個傳說嗎?」

「什麼?」

「七柄罪戒之劍合璧的時候,將會釋放出有史以來最恐怖的怪物。」

「聽過,這個怪物說的不正是惡泉大牢裡的域外煞魔嗎?你或許還不知道,它已經被殺死了。」

「我以前也以為,這個怪物是惡泉大牢裡那頭東西,但是,巫姑娘,你要明白,讖言之所以迷人,是因為它在未實現前,總有無限的可能。」

皇帝像是一個病人,話語飄忽不定。

小禾眸光微凝。

她已毀滅了五柄罪戒之劍,但換個角度思考,這些被分割開的罪孽,不正在以另一種形式在她的身體裡合攏嗎?難道說,這個陰魂不散的皇帝,想用她的七種罪重塑她的精神,將她也拖入瘋狂的深淵?

「你在危言聳聽,你想用這個讖言作為護身符,勸我不殺你,是嗎?」小禾問。

「我是在勸你小心。」皇帝說。

小禾並不相信皇帝有這麼好心。

皇帝也沒有為自己辯護,她與小禾飲過了茶後,她從黃金屍骸的尾椎裡,取出了一柄銀鑄的劍,她將劍斜撇身側,對著小禾擺出了迎戰的架勢。

小禾也抽出了劍。

臨時搭建起的茶幾在狂風中破碎,金色的葉片被劍氣點燃,化作紛飛的火苗,在兩人之間吹散,恢弘的大殿裡,兩人的劍碰撞成了一蓬蓬燦爛的火焰,火焰之中,暴怒之君王碎在了小禾的劍下。

臨死之前,皇帝的全身都被怒火點燃,熊熊烈火中,

她的臉頰依舊平靜。

她抓住了小禾的手掌。

「巫姑娘,你太溫順了,帶走我的怒火吧,它會幫助你成為一個暴君,一個超越的君。」

皇帝平靜的臉被火焰吞噬。小禾看著掌心。

掌心殘留著皇帝遞來的溫熱,她想起了那個讖言,忽然感到了一陣無名的憤怒,她很生氣,又不知自己為何而惱。

超越袖的暴君?是誰?前代皇帝麼?

小禾掐滅了心中的困惑,走向了最後一柄劍。

色孽之劍。

她道心通明,並無猶豫,直接握住了最後一柄劍的劍柄。

色孽的皇帝是其中最美的一位,她正在積水的殿中翩翩起舞,神袍睡蓮般飄在水麵上,婀娜的身軀倒映水中,妖冶動人,這是魅惑眾生的歌舞,可以籠絡魔鬼,卻無法俘獲小禾的芳心。

小禾向她走去,她走入水中,才發現,這不是水,而是一池的酒。

皇帝如雪的足在芬芳美酒中躍動著,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超越了人類舞者的想象,這仿佛是一場施虐,一場施加在她自己身上的虐待,詭異殘忍又不失美感。

「我跳的不好看嗎?」色孽皇帝回首看向小禾,笑的千嬌百媚。

「好看。」

小禾點點頭,說:「你是我見過第二好看的色孽。」

「第一是誰?」皇帝好奇。

小禾想起了昨夜的畫麵,楚映嬋勾纏著林守溪的脖頸,對她露出嫵媚的笑,那個笑如此驚心動魄,讓她生不出一絲惱怒與氣憤,心中唯一的念頭隻是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仙子繩之以法,色孽像是晝伏夜出的鬼魂,朝陽升起時,楚映嬋披上一塵不染的裙袂,於是,她又是不食煙火的仙師了。

小禾沒有直接回答,她想昨夜的香豔畫麵掐斷,冷冷道:「休想壞我道心。」

皇帝笑個不停。

她在酒池中緩行,玉腿交錯,腰臀輕柔擺動,她的琉璃瞳也不再清冷,這雙眼眸如此迷

離,仿佛顛倒的群星。

小禾忽視了這樣的笑聲,她自顧自地抽出了刀刃。

殺死她後,皇帝的一切都將徹底散去。

她持著刀刃走向皇帝。

皇帝對於身後的危險似忽然不覺,她踮起腳尖在水池中輕盈地跳躍,緊繃的足背青絡分明。

「你聽過一個讖言嗎?」皇帝忽然問。

「你也想對我說七劍合璧魔王出世的故事嚇唬我?」小禾冷冷地問。

「哦,不是這個,所謂的七劍合璧魔王降臨隻是一個謠言,如果之前有人這樣對你說了,你千萬彆相信哦。」皇帝認認真真地提醒。

聽皇帝這麼說,小禾心裡反倒泛起了嘀咕,當然,她也不會去多思考這種讖言的真假,越思考就越容易進入對方的圈套。

「那你想說什麼?」小禾問。

皇帝沉默了會兒,平靜地說出了那八個字:「大地顫鳴,白骨蘇醒。」

小禾停步。

她當然知道這句預言。當年大戰之後,蒼白為了滌淨這個世界,讓它重新變為適宜人類居住的樂園,便用自己的血覆蓋了所有的大地與海洋,那是原初的冰雪。她冰封世界,讓自己的眷屬化作白骨沉眠於大地之下,並許下了'大地顫鳴,白骨蘇醒'的預言。

大地鳴顫之日,所有的舊部都會重新醒來,迎接大家的,是鳥語花香的淨土。

但蒼白失算了。

隕星劃破天際,砸落大地,引得大地顫鳴,使得這個預言提前了。大地提前蘇醒,神濁未淨,邪神未除,黃衣君主還接著隕星劃開的裂縫,從星外歸來,人類從地層中睜開眼,麵對的是煉獄一樣的國度。

若非黃衣君王想要利用人類,人類恐怕早已滅絕殆儘。

今日,皇帝為何要將這個預言重新提起?

「近年來,我想明白了很多事。」皇帝又說。

「想明白了什麼?」

「我想明白了,我到底是什麼。」

「是嗎,那你是幸運的,暴怒至死都在追尋這個問題的答案。」小禾頓了頓,問:「我能聽聽你的回答嗎?」皇帝聞言一笑,她望著華美的藻井,緩緩道:「我們的存在與其說是七種罪孽,不如說是皇帝七情六欲的本身,帝王之所以可以成為帝王,是因為他們有足夠的野心,而野心這種東西,就是以七情六欲為母體孕育出來的啊,然而,在成為帝王的道路上,任何的貪婪與欲望都有可能誤事,王必須克製住自己的七情六欲,隻保留一刻純粹的野心…於是,皇帝將我們都封印了,封印掉我們,她就是她心中完美的帝王形象。」

「是嗎?」

小禾不置可否。

在她的印象裡,哪怕皇帝封印了的情欲,也依舊會狂傲、暴怒、憤懣,由此可見,閹割帶來的理性隻是暫時的,生靈本身才是滋養七情六欲的溫床。

「我明白了,皇帝出於一統天下的野心,才封印了你們,換而言之,你們本身也是她野心的一部分,對麼?」小禾恍然。

「你可真聰明呢,這顆支離破碎的野心,正在你心裡緩緩拚湊哦。」皇帝嬌笑。

對於這樣危言聳聽的話語,小禾選擇了忽視。

「好了好了,這可不是重點,你知道最關鍵的是什麼嗎?」皇帝問。

「是什麼?」

小禾遵從了本能的好奇,並不介意被她把話題帶著跑。

「皇帝的這一套,可不是自己研究出來的哦,她是和蒼白學的。」色孽女帝說。

「什麼?」小禾一驚。

「有什麼可吃驚的呢?我知道,在你們心中,蒼白是完美的救世主,她聖潔,偉大

,生前擊敗了降臨此間的原點,死後更是化作無垠冰雪,滌淨蒼生,在她的眷者們的心中,蒼白沒有一絲一毫的汙濁,筆畫上那些蒼白宰治蒼生的畫麵都是誤解與汙蔑。」色孽女帝緩緩訴說。

當年在巫家的時候,小禾就在家主的樓下見過這樣的壁畫,壁畫上的蒼白有一雙很大的翅膀,在當時人的心裡,蒼白與原點兩尊冥古大神都是邪惡的,正是弛們的交戰,才令得世界邪濁橫流。

但後來,小禾知道,蒼白是至善的君王,她拯救了這個世界,慕師靖作為弛殘存的意識,雖然笨,但是善良,那位小姐為了殺死皇帝,更是燃儘了自己。

可是…

小禾陡然想起了司暮雪口中的地心之腦。

偶爾腦子缺根弦的慕姐姐也說過,她總覺得自己忘記了很多事,那些事似乎藏在另一個大腦裡。

「想起來了嗎?」色孽女帝微笑道:「袖可比皇帝狠多了,為了戰勝原點,將所有的迷惘、彷徨、膽怯、恐懼以及陰暗的念頭儘數塞到了一部分的腦子裡,然後,她剖開頭顱將這部分腦子割走,遺棄。於是,她才成為了絕對聖潔、偉大的救世主,成了那場冥古之戰中的勝者。」

大地顫鳴,白骨蘇醒,你知道蒼白原本是打算如何用地鳴喚醒塵世的嗎?她將花白的屍骨割下,埋在了世界的各個角落,讓它們作為一個個鎮守保護人間,並在她預定的時候震響大地。」「可是,這些鎮守都消失不見了,隻剩下了巫祝湖的那位。你應該見過他吧,那位鎮守所象征的,是蒼白的一截指骨。其他的利爪與屍骸都去哪了呢?」

小禾瞳孔一顫。

她想起了林守溪與慕師靖對她說過的話。

另一個世界的地層中,埋著一具大到難以想象的屍骸,蒼白的屍骸。

蒼白屍骸的其他部分去了另一個世界!

「它們是被騙走的。」色孽女帝幽幽道:「當然,誰也不確定,它們究竟是被欺騙了,還是心甘情願離去的,畢竟,所有的白骨都不想爛在泥土裡,它們都想要複蘇。至於是誰騙了它們…能騙蒼白的隻有蒼白自己,當初為了戰勝原點,她割掉了自己的腦子,那一刻起,她就生造出了一個大敵,那個生死大敵就是她的惡念,這個惡念趁著蒼白虛弱沉眠之時,幾乎騙走了她的全部,這些被切開的骸骨在另一個世界被重新拚接,並守護著一顆大腦…你猜,這是什麼?」

「胚胎?!」

小禾脫口而出,立刻給出了答案。

起初他們還以為,那是蒼白親自用屍骸創造的新世界,但當時的林守溪也沒想明白,創造那樣一個世界,對這個世界有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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