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732節(1 / 1)

白祝支支吾吾,最後心一橫,頭一低,閉上眼大喊了句:“大師娘好!!”

小禾一愣,旋即緩緩點頭,微笑道:“看來剛剛是誤會白祝了。”

劫後餘生的白祝連忙往師父身邊靠了靠,尋求庇護。

“對了,白祝,你慕姐姐呢,她怎麼沒和你在一起?”林守溪問白祝。

“白祝每年都會來打掃這間屋子,今年出發前,我問慕小師娘要不要一起來,慕小師娘說你與小禾若是回來,一定會直奔神山去尋她的,斷不會繞路去什麼巫家,她在神山等你們就好,所以……”

白祝回想起慕師姐自信滿滿的樣子,欲言又止。

林守溪與小禾相視一笑。

夜裡,他們一起取來木頭,將撞斷的欄杆修好,隨後,小禾獨自回房沐浴,白祝很識趣,她借口困乏,想要換個房間睡覺,將獨處的時間留給師父與師娘。

“俗話說,小彆勝新婚,更何況師父與巫姐姐百年未見了,這段日子,你們定是怎麼膩也膩不夠的吧……房間已經打掃乾淨了,白祝先走了哦,師父要開心呀。”白祝細聲細氣地說著,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

熟料林守溪一把抓住了她的細腕,說:“白祝彆走。”

“為……為什麼呀?”白祝不解。

“好不容易重逢,才聊這麼兩句,白祝怎麼舍得走呢?”林守溪柔聲說。

“好像……也是哎。”

白祝總覺得,師父的本意不是如此,但她還是點頭應下,陪著師父一起等待。

不久之後,門從身後打開。

細密的白霧騰了出來。

小禾裹著一身雪白的浴袍從霧中走出,浴袍邊緣堪堪過臀,下方白若羊脂的纖腿赤著,水滴沿著腿兒滑落,筆直無阻。少女途徑之處,淋著水的玉足踩出了淺淺的印,像是沿途散落的花瓣。她屈著腿在林守溪身邊坐下,輕輕靠在他的肩頭,與他一同望著星月。

白祝也一同凝望星空。

冬日的天空尤為冷寂,閃爍的繁星好似幽靈,望久了,人總會覺得自己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星星好美啊。”白祝說。

林守溪與小禾沒有做聲。

作為神祇的他們,眼中的星空完全不同。

他們所看到的,根本不是群星,而是飄蕩在穹頂之上,正在尋尋向這裡靠近的諸天神靈,這是末日的倒計時,它們到來以後,一切都會被毀滅殆儘,無一可以幸終。那些看不到這一幕的凡人,還在慶祝著邪神的死去,暢想著千秋的太平,對於他們而言,這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的確很美。”林守溪說。

小禾輕輕嗯了一聲,將他的手握的更緊。

無論如何,這些域外煞魔的到來,也是數年之後的事了,她珍惜著毀滅前的寧靜,不想因此煩擾。

“白祝,你困了嗎?”小禾問。

白祝很聰明,知道這是師娘在趕人了,她識趣地打算起來,可臀兒剛剛離地,就被林守溪一把拽了回來。

“白祝與小禾相逢,喜不自勝,怎會有困意?”林守溪說。

“是麼?”小禾眯起眸子。接著,兩人開始爭論白祝到底困不困,這番爭論裡,他們根本沒有過問白祝本人的意見,可憐的小白祝一會兒走一會兒留,被弄的暈頭轉向。最後,白祝醒悟到了什麼,神秘兮兮地湊到了林守溪耳邊,小聲地問:

“師父,你不會是在害怕與大師娘獨處吧?師父好沒用哦。”

白祝的‘小聲’恰到好處,既像是在和林守溪說悄悄話,又保證小禾師娘可以聽見。

“白祝,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林守溪眉頭一皺。

白祝彎眸而笑,她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說:“那白祝回房歇息了哦。”

林守溪眼睜睜地看著這個‘護身符’離開了。

待白祝走遠之後,小禾的雙手悄然搭在他的肩上,細細揉捏著,她散著及臀的雪發,瓷白的臉頰湊到他的脖頸處,在他耳朵輕輕嗬氣,千回百轉地喚了一聲:“夫君。”

這裡是巫家,是他們相識相愛之處,縱使歲月已緲,舊樓已空,往日種種依舊刻骨銘心,令人難以忘懷。

清晨。

林守溪醒來時,小禾已幫他煮好了粥,熱騰騰地端在了桌上。她隻係著一件下廚時才會穿的圍裙,透著幾分俏皮的端莊。

喝過早粥。

他們挽著手走過巫家,尋找過去的回憶。

走著,走著,他們來到了孽池的白牆之下。

孽池是鎮守命令巫家守護的地方。

他們曾兩度進入過孽池,第一次去時,他與小禾被龍屍與邪靈一路追殺,險象環生,第二次去時,他們見到了詭異的祭壇以及身陷其中的活龍,孽池的最深處始終被白霧籠罩,不知藏著怎樣的秘密。

“進去看看吧。”小禾提議。

林守溪也正有此意。

無論孽池中藏著什麼,孽池的秘密都注定會在今日被揭開。

他們一同越過白牆,來到了這片荒涼汙濁之處。

他們向著孽池深處走去。

穿過了遇見銜刀惡鬼的林子,走過了假雲真人現身的墓地,墓地之後是懸崖,懸崖下狂風嗚咽,那是紅童龍屍出世之處,斷崖絕壁依舊殘留著龍屍的爪痕。越過懸崖繼續向前,不久之後,他們來到了那片活龍受困的荒原。

荒原上飄蕩著白霧。

曆經百年,這些霧氣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更濃。

林守溪終於踏入了霧中。

霧氣越來越濃。

及至深處,他不啟用九明聖王金焰,竟也無法看見隱匿霧後之物。

他穿透了濃稠的大霧。

大霧的儘頭,是一個黑沉沉的大淵。

大淵旁邊豎著一塊石碑,碑上刻著古代的文字,通曉一切的小禾很快讀出了那幾個字。

“群星所照,鳴顫之地?”小禾雖將這文字辨認出來,卻是不理解它的含義。

林守溪與小禾站在淵畔,向裡麵望去。

如見地獄。

這個巨型深淵的淵壁之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邪靈,它們窸窸窣窣地蠕動著柔軟而強韌的身軀,仿佛一群沒了殼的螺螄,這群怪物相互糾纏著,不知是在交媾還是在廝殺,整麵弧形的井壁都是此般駭人的場景,沿著井壁垂直向下望去,他們感到了一種強烈的凝視之感。

刺透靈魂的凝視。

深淵之中,有東西正盯著他!

“是眼睛,裡麵埋著一隻眼睛!”小禾寒聲道。

林守溪也看到了那隻眼睛。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眼睛,這隻眼睛幾乎塞滿了這個湖泊般巨大的深淵!這還不是它的全部,它的本體藏在更下方,林守溪推測,它可能有孽池那麼大!

“眼睛……”

這是誰的眼睛?

這個問題才一生出,答桉便已呼之欲出。

“蒼白。這是蒼白的童孔!”林守溪斷定。

小禾沒有異議。

鎮守作為蒼白本體裡分化出的神靈,守護著她最後的童孔,似乎也是天經地義之事。

當年識潮之神、黃衣君王現身孽池附近,難道也是為它而來嗎?

隻是,蒼白是萬龍之王,她的童孔附近,為何會聚集著這般密密麻麻的邪靈?

“她被汙染了。”林守溪說。

小禾也感受到了。

可是,誰能汙染蒼白呢?

答桉同樣不言自明。

它一刻不停地瞭望天空,然後變得腐爛、汙濁。

蒼白到底看到了什麼?是那些外神嗎?還是說……

不等林守溪想明白,這隻巨型眼球的表麵,忽然撕裂開了無數的褶皺,這些細密的褶皺變成了一隻又一隻柔軟的手臂,它們分裂著升空,朝著林守溪蔓延過來。

小禾先前踏了半步。

荊棘王冠浮現在她的發頂,一刹那,她變成了傲視天下的皇帝,揮手就可將這些黏膩的手臂斬碎。

“等等。”林守溪卻攔住了她。

“怎麼了?”小禾問。

“它們好像沒有敵意。”林守溪說。

果然,這些從眼球表麵生長出的柔軟手臂並未攻擊他們,它們停在了上方,像是一朵朵低垂的向日葵。“那它們想做什麼?”小禾不解。

林守溪看著這些蠕動不休的手臂,猜測道:“它們……似乎是想要擁抱?”

“擁抱?”

小禾尚在錯愕之時,林守溪已對著它們伸出了手臂。

觸手飛快地纏上了他的胳膊,將他猛地一拽,扯入了惡靈嘶嘯的深淵裡。林守溪撞上了眼球的表麵,然後消失不見。

林守溪覺得自己的身體也消失了。

他變成了那顆眼珠,與其視線相融,陪它一齊瞭望星空。

與此同時,他看到了令蒼白童孔汙染的畫麵。

深空更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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