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彎邁入人神境的辦法並不光彩。
祖師山
上,童鸞見到了母親童青魚,計劃失敗之後,童青魚已然心如死灰,她自知罪孽深重,將自己全部的修為都傳授給童鸞後,她決定跳崖自儘。
童鸞不明白,這個冷酷了一生的女人為何要在最後表現出母親的慈柔,她也不必明白,隻是,在童青魚跳崖的時候,童鸞叫住了她。童青魚本以為女兒是想挽回她的生命,誰知,童鸞說:「你怎麼能這樣死,你應該被我親手殺掉。」
於是,童鸞親手殺死了她。
童青魚是給她庇蔭的大樹,也是始終籠罩頭頂的陰影,如今,樹蔭與樹影被一同伐去,她跪在地上,對著鬼氣森森的天空放肆大笑,於笑聲中重新邁入了人神之境。
之後,麵對其他人的質問,她的回答顯得雲淡風輕:「她是青魚,我是鸞鳥,我與她流著同樣的血,卻從來不是同道中人,我若早知弑母可以證道,又豈會拖延至今?」
童鸞對她們展開了追殺。
童彎的追殺並不順利。
時以嬈雖已跌境,卻也是半步人神的高手,三位半步人神境的女子合力迎敵,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倒是未落下風,直到…
三天之前,童鸞被三人合圍,最終被時以嬈一劍斬下了手臂。
童彎直接舉起自己的斷臂,獻祭給了哀詠之神,哀詠之神竟回應了她,以魔啟將神力灌入了她的身軀。
童鸞由人神初境,一步邁入了大圓滿。
她咆哮的刀鋒裡,楚妙、時以嬈一個接著一個地受傷、落敗,由慕師靖護送著離去,如今,隻剩白祝且戰且走,在這窮山惡水之中與她牽扯。
這三天裡,白祝吃完了所有的兜率火靈芝,慕師靖給她留下的其他法寶與家底也被她揮霍乾淨,可她依舊沒能完成最後的突破。
「白祝,你本就不如我,過去不如我,現在也是,你欺瞞眾生幾十載,今日,該付出代價了。」
童鸞從懸崖邊緣躍上了樹梢,她立在樹梢上,空蕩蕩的衣袖間生長著一隻發光的鬼手,這是神明賜予她的專門用來握刀的手。
童鸞揮舞刀刃,一躍而下,如蒼鷹掠食。
銀白色的劍光在林間不斷閃爍。
一棵又一棵樹木被攔腰斬斷,傾斜倒塌。
戰場不斷地移動著,童鸞占儘上風,笑聲猙獰似鬼。
白祝不知被斬倒了多少次,雪白的裙裾沾滿泥水,破碎不堪,白蘿與紅蘿兩柄名劍也在不歇的戰鬥中黯然失色,靈性漸泯。她使出了渾身的手段,可境界的差距宛若天塹,她根本無從逾越。
她甚至覺得,童彎早就可以戰勝她了,童鸞在羞辱她,玩弄她,所以遲遲沒有終結這場戰鬥,她想讓白祝受儘折磨,在無情無儘的痛苦中崩潰。
刀與劍不斷對撞。
一蓬又一蓬的火花在空中炸開。
不知對撞了多少次後,白祝左掌的虎口也被撕裂,一同被震裂的,還有她的腕骨。
童彎以刀格開了紅蘿,回身飛踹,將白祝直接踢翻在地,白祝的臉頰深陷在狼藉的雪地裡,嬌小的身軀輕輕伏動,喘息聲弱不可聞。
「不行了麼?」
童鸞來到了她的身邊,看著散落在她身側的紅蘿與白蘿,冷冷地問:「三天前,你讓時以嬈與楚妙去歇息,由你一人牽製我時,不是豪氣乾雲得很麼,怎麼今日和個喪家野狗似的…白祝,你可真令我失望啊。」
童鸞足下發力,又一腳瑞出。
白祝側身受擊,再被踹飛,柔若無骨的身軀撞在了一旁的大樹上。
樹乾斷裂,白祝滑落雪地。
她捂著胸口,不斷咳嗽,血咳到了雪裡,紅的刺眼。
她抬起頭,看向童鸞,可
她的視線一片模糊,童鸞在她眼中時而是一個人,時而又分裂成三個四個。
童鸞踢起了落在地上的白蘿,將它反握掌中,她一推劍刃,劍刃貼著白祝的下頜,抵住了她的喉嚨,隨時要刺進去。
「你要殺我?」白祝問。
童鸞聽到這個問題,捧腹大笑,「白祝,你這一百多年是白活了嗎?如果不是為了殺你,那我這七天七夜是在做什麼?陪你過家家?」
「你說的不太對。」白祝輕微搖頭,說:「其實我不是一百多歲,我已經四百多歲了。」
「你在說什麼胡話?」
「我有三百年是埋在土裡麵的,那時候我還不是人是一棵仙蘿,師尊每日給我澆水,我承著陽光雨露長大,終於化形為人。小的時候,我與人說年齡時,總喜歡把這三百年加上,如今,我又總喜歡將它刻意隱去。」白祝慢悠悠地說著。
「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麼?你是想感動我?還是隻是想拖延時間?」
童鸞一頭霧水,她很想把劍刃送入白祝的喉嚨,但她又覺得,這樣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不是的,我隻是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很多事。」
白祝此刻渾身酸疼,四肢無法動彈,反倒回憶起了諸多往事,那時候,她還是一株小仙蘿,每天曬曬太陽就能得到全部的滿足。
她好想回到那個時候。
她好像回到了那個時候…
人需要不斷地修行磨礪方可破境,但她不需要,她是仙蘿,陽光與雨水就在那裡,她隻需要對著明媚的陽光微笑。
無憂無慮地微笑。
「童鸞,你怎麼還不動手,你不怕我悟道破境嗎?」白祝問。
「你當這是在寫故事呢?」童鸞冷嘲熱諷,道:「你想我給你個痛快?我偏不遂你的意。」
白祝不再說話。
她閉上眼,不知在思考什麼。
接著,童鸞發現,白祝的身側,縈繞出了淡彩色的光芒,像是彩虹,也像是虛無的鮮花。
這是破境的前兆。
童鸞神色一顫。
「你還真想當著我的麵破境?」
童鸞哪裡還會慣著她,她握緊劍鋒,向前一送。
刹那間,狂風驟起。
她的身側,有什麼東西朝她撞了過來。
童鸞的身軀被瞬間撞飛,砸在了一塊厚重的岩板上,她艱難地爬了起來,想要揮刀迎敵,卻發現自己的手臂突然不見了。
她瞳孔驟縮,驚然抬首,發現白祝的身前,竟立著一頭器宇軒昂的大麒麟。
「這是什麼怪物?」童鸞大驚。
「童彎,你比我還笨啊。」白祝說:「過去,我沒有人神境,卻闖下了不輸人神境的赫赫威名,你以為我靠的是什麼?」
「是它?!是它一直在幫你?」
童鸞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白祝隨身攜帶著一位堪比人神境的'高手'。
難怪白祝可以說服楚妙與時以嬈暫時撤離,原來她早有倚仗。
「你為何不早點將它喚出來?」童鸞困惑不解。
「再也沒有比你更好的磨刀石了。」白祝平靜地說。
她距離圓滿隻差一線。
她想借這一戰破境。
童鸞自以為是在淩虐白祝,殊不知被對方當成了破境的墊腳石。
白祝盤膝而坐,開始破境。
她的契機已成。
她是原點的種子。
寒冬帶來了冰雪,廣天大師帶來了龍的心臟,黑雲帶來了暴雨,邪崇帶來了神濁,師父給她帶來了光……
這是獨屬於她的五行,五行完備,列於星角,她如坐陣眼之中,隨時要破境飛空。
在與童鸞的一戰裡,她補齊了最後的東西——心境。
大道在上,已為她敞開了門。
「你竟敢騙我!!!」
童鸞怒不可遏,被其他人算計還好,被白祝欺騙,總有一種讓小孩子耍了的感覺。
她衝向了白祝。
她一邊奔跑,一邊將自己的全部獻祭給了邪神。
童鸞的血裙頃刻乾癟,接著,一頭青麵獠牙的惡鬼從她的裙袂中複生,她持著刀刃發足狂奔,用儘全部的力氣,朝著白祝斬去。
麒麟怒目以對。
風雷激蕩,地動山搖。
一天之後。
慕師靖循著戰鬥的痕跡,在林子的深處尋到了白祝白祝依舊盤膝而坐,麒麟趴在她的腿上休憩,而她的身邊多了一具屍體,童鸞的屍體。
紅蘿為刃,貫穿了童鸞的身軀,將她釘死在了大地上。
慕師靖看著這一幕,久久不言。
許久,白祝抬起頭,對著慕師靖柔柔一笑,略帶歉意地說:「師娘,白祝……好像真的長大了。」
第452章萬神同窺
雲墓遠比想象中更為厚重。
小禾提劍穿梭其中,左突右撞,許久都沒能看到世界樹的本體。
她倒是見到了其他光怪陸離的畫麵。
雲壁之內,彆有洞天。
雲墓並非是死氣沉沉的墓地,相反,其中的雲朵演化出了許多截然不同的生命,它們彙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