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706節(1 / 1)

作為斬邪司前代首席,

她早已人神境大圓滿,若放在傳奇故事裡,便是隨時會從雲遮霧繞的後山走出,挽大廈於將傾的絕世高人。

五百年風雲變幻,童青魚依舊清晰地記得第一次來祖師山時的樣子。

當時的她問仙師,山上可有修長生的功法,仙師神秘一笑,淡捋長須,說:「自在雲深處。」

這位仙師已先她三百年死去。

過去,童青魚是最標準的天才少女,她天賦卓絕,才學外顯,一經修道便冠絕天下,同齡人中尋不到半個可與之匹敵之人。

她的人生軌跡與時以嬈很像。

她們都出身於貴家,容顏傾世,風華傾世,在宮語橫空出世之前,從無敗績。

但天才也最易早天,過去,曾有一位修道天才與賣油郎比拚油穿銅錢的手藝,屢屢失敗後,哪怕明知人無全才,還是道心崩潰,再起不能。

童青魚不至於偏激至此,但當年她敗給宮語時,那種天塌之感依舊曆曆在目,令她不願多憶。

不過,如今回想,若是沒有這場失敗,那她的人生的確太過乏味了些。

露清池裡。

童青魚一如既往地沐浴更衣。

冬日的露清池一片溫熱,暖氣融融,淡淡的水聲裡,童青魚嫋嫋娜娜而出,信手用一條紅綢裹住了乳白色的身軀,接著,她隨手掐訣,繞過身軀的風頃刻化作了剪刀,在一息之內將這紅綢裁成了得體的衣裙,典雅韻致。

餘下的紅綢飄在水麵上,猶若碎落的花瓣。

童青魚走出露清池時,她的女兒童鸞在外麵恭恭敬敬地等她。

童青魚引著她向祖師山山巔走去。

「鸞兒,修道三百年,可有所感悟?」童青魚問。

「感悟…女兒體悟之繁如這山間之雲,數不勝數,不知娘親突發此問,是想聽些什麼?」童鸞不解。

「你覺得修行有何意義?」童青魚問。

「意義?」

童彎知道,娘親素來不喜歡問這樣大的問題,今日忽聽此問,心下一驚,思忖之下作答:「修道如攀峰嶽,如登天階,但問前行,莫問意義,女兒修道至今,人神之境,通明之心便是最大的意義。」

「是嗎?」

童青魚說:「我自幼對你嚴加管束,你吃多少飯,喝多少水都要按斤按兩地算,我惱時罵你,怒時打你,你這位當今的斬邪司首席明麵上風光,背地裡不知挨了多少記耳光,即便如此,你依舊道心通明?」

「娘親是為了女兒好,女兒從來不怨。」童鸞說。

「是麼。」

童青魚自語一聲,繼續向山頂走去。

童鸞跟在身後,戰戰兢兢。

她雖已至人神,但她的人神與娘親的相比,差距依舊太大,她想過很多辦法填平這種差距,最後,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讓娘親去死,可她沒有膽魄襲殺,隻能苦等。

她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但童彎總覺得,娘親現在的語氣,像是在交代遺言。

她也大限將至了麼?

還是說,又是在考驗她的孝心呢?

童彎心緒紛雜。

雲巔之上。

祖師山的仙師們衣冠如雲。

他們盤膝而坐,靜靜地等待著童青魚大祖為他們講道。

童青魚落座,手如蓮花,如常地為眾人講道解經,講到妙處,仙雀銜晨霞飛上山頭,彩繞仙子臂間,雪蝶於她指上翩然飛舞,一個接著一個地消失,仿佛那裡停駐著無上妙法。

哪怕對娘親懷有怨恨,童鸞依舊聽的如癡如醉。

講道時的娘親是真正的仙人,給人遙

不可及之感。

童鸞知道,今日童青魚破例為眾仙講經,是為了給她與白祝的決戰造勢,這是舉世矚目之戰,關乎誰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仙子,百年之前,雲空山的道門樓主將祖師山的門麵打得一乾二淨,百年隱忍,該是反擊之時了。

童鸞胡思亂想之時。

祖師山的護山大陣忽然泛起了漣漪。

童鸞向著漣漪所在望去。

接著,她以為自己眼花了——她看到了太陽,兩輪太陽!

一輪是天邊升起的朝陽,另一輪太陽則飛速越過城鎮與山嶽的愣線,筆直地撞向護山大陣,固若金湯的護山大陣竟被直接轟碎,霎時間,整座祖師山地動山搖,宛若一整麵琉璃牆被打破,滿天朝霞彩雲也一同支離破碎,墜成數不清的光影。

「何方妖魔,膽敢擅闖祖師山山門大陣?」童鸞帶劍起身。

變故來的太過突然。

而且,這是祖師山千年未有的動靜。

祖師山距離神牆很遠,幾次大浩劫都得以避過,未傷根本,如今也是三山之中底蘊最為雄厚的一座,守山神陣被摧毀這樣的事,他們根本想也不敢想。

祖師山巔一片混亂。

唯有童青魚料到了一切,很是平靜。

「終於來了麼。」她喃喃道。

童鸞本是慌張的,但看到娘親寧靜而自信的神色,又很快平複了道心。

是啊,娘親天人之算,什麼能瞞不過她的眼,雖不知是哪尊魔頭失心瘋了膽敢擅闖神山,但是,除非來的是太古級的邪神,否則,在神山之內,誰又能是娘親的一合之敵?

她要做的,隻是維持住道心的寧靜,不失態就好。

其餘仙人見到雲間鎮定的童青魚,也放下所懸之心靜待仙子除魔。

童青魚帶劍而去。

朝露彩霞雲絮流光.…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劍,隨著童青魚一起迎向來敵。

童青魚駢指一推。

第一劍率先壓了過去。

一劍之後,千萬間劍齊發,一同斬向這尊來敵。

三乾道光束鋪滿長空,場景壯闊,仙師們遠遠一觀,隻覺得這是光束逆流而上向烈陽回溯。

童青魚的劍在碰撞後爆炸,形成了鋪天蓋地的光雨,光雨炫彩奪目,光雨中吹出的爆炸氣浪將整片雲海扯碎。

令所有仙師震驚的事發生了。

爆炸之後,竟是童青魚從光雨中跌了出來。

她三千劍儘碎,紅裙破損,虎口滲血,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童青魚那雍容高貴的絕世麵頰上,竟烙上了一個醒目的掌痕。

「娘…」

童鸞隻覺得整個世界塌了。

近年,童青魚的境界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在她心中已絲毫不輸那位道門門主,可是,就是這樣舉世無敵的娘親,僅僅一個照麵,就被敵人擊敗,不僅被擊敗,還被打了巴掌。

「差距原來這麼大麼?」

童青魚捂著麵頰,淡漠一笑,渾不在意。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現時,她的臉頰上又多了一個巴掌。

「百年之前被你師祖擊敗,如今又為你所敗,這算是我的劫數麼?」童青魚看著彌漫的金光,問。

「童仙子不必自謙,我還沒贏。」

林守溪的聲音從金光中響起。

他化作流光落地,出現在了童青魚的麵前,身影由模糊漸漸清晰。

童鸞聽了娘親的話,再驚視來人,立刻想到了某種傳聞,「你居然還活著?」

胥香也在聽仙子講道的人群之中,她見到來人,追

憶往事,更是直呼其名。

「林守溪?」

胥香本以為,這個絕世天才早就遭天妒泯滅了,如今見他活著,一時五味雜陳。

林守溪對她們的驚歎之聲充耳不聞。

「童青魚,你到底想做什麼?」林守溪問。

「你猜一猜?」

童青魚恒古冰山的麵頰竟勾起了挑釁的笑,像是宣戰。

「有什麼好猜的。」林守溪冷聲道:「你收羅了成千上萬本與哀詠之神有關的禁術,又在祖師山立法結陣,無非是想舉辦儀式,召喚邪神降臨。曆代魔頭皆愛行此祭壇請神之舉,實在沒什麼新意。」

「你果然是這麼想的麼。」童青魚笑了笑。

「難道說,童仙子還有其他圖謀?」林守溪問。

「既然你覺得我是在請神,那你找找,這神請去了哪裡好咯。」

童青魚竟露出了嬌俏的笑,像是一個沉淪於捉迷藏遊戲的小女孩。

這三百年裡,童鸞從未見過娘親露出這樣的表情,哪怕是在她心情最好的時候。

祖師山的雲升上了天空。

白色的雲朵像是沾染上了墨水,一下子變成了黑滾滾的顏色。

黑雲如織。

先前還晴朗明媚的祖師山上,轉眼就是末日將臨之兆。

林守溪向黑雲望去,這一次,他再次看到了那隻雲氣氤氳的模糊眼眸,它在雲層中起起落落,像是海麵航行的船,偏偏要在船底睜開一隻眼,於航行中窺探大海深處的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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