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女子持握寶劍作揖。「白祝師尊,他們是?」
林守溪畢恭畢敬地站在白祝身邊,疑惑地問。
「這些是祖師山太阿劍派的人,三十年前,祖師山舉辦劍道盛典,我與他們見過一麵,但並無太多交集。」白祝淡淡回答。
她早已不記得太阿劍派的人了,隻是太阿劍派這身紅白相間的門派道服她頗為喜歡,所以留下了些印象。
太阿劍派
林守溪與慕師靖一同回憶起了往事。
百年之前,九明穀中,人知宮宮主煉出九明聖王丹,引動天地異象的同時,也招來了太阿劍派的覬覦,當初,為了爭搶此丹,太阿劍派的弟子還與楚映嬋起了衝突。
那兩名弟子叫什麼來著?
「白祝仙子如今名揚四海,當然懶得與我們這名不見經傳的太阿劍派交好。」為首的女子說。
「名不見經傳?你不必自謙,這些年,太阿劍派天才如雲,幾乎占據了祖師山斬邪司的半數席位,這等名聲,哪怕我遠在雲空山,亦是如雷貫耳的。」
白祝雖這樣說,卻沒有給她好臉色看,隻是問:「我們都是劍修,劍修說話,不必彎彎繞繞,你們今日來尋我有何目的,直說便是。」
「白仙子果然爽快。」
女子笑了笑,道:「白仙子劍術絕世,我輩心慕已久,最近,聽聞白仙子遊曆祖師山,在下喜不自勝,心想這等砥礪劍道的機會豈能錯過,便鬥膽來向白仙子約戰。」
果然是約戰
白祝見到這些拿劍的,就知道準沒好事。「我為何要與你一戰?」白祝問。
「這些日子,白仙子帶著這兩個魔頭,遍訪祖師山附近的各大家族,贏走法寶無數。仙子下達戰書時,這些家族可都沒有回絕,難不成,白仙子的氣量還不如他們?」女子問。
白祝啞口無言,她發現,說著說著,她好像必須出麵打一架了。
幸好,眼前這個女修看上去剛入仙人境三重,不算厲害,她單手就可將之擊敗。「賭什麼?」白祝直截了當地問。
「這是玄陽仙墜,價值萬金,是溫養仙劍的上品法器。」女子取出一物。白祝點了點頭,又問:「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這兩個魔頭的麵具。」女子直言。
白祝心頭一動,隱有不妙的預感,她問:「他們之所以用麵具遮臉,是因為魔物形容猙獰,這麵具分文不值,你取來作甚?」
「仙子答不答應嘛。」女子也不解釋,隻是問。「答應。」
白祝輕蔑道。反正都是她贏。
這時,隻見這位女子轉過身,說:「師姐,白祝仙子應下了。」身後的林中,一台雲轎浮空而至,姍姍來遲。
轎簾掀開。
一位粉裙仙子抱劍走了下來。
她對著白祝微微一笑,道:「多謝仙子不吝賜教。」
白祝看了她一眼,就確信,此人已至仙人境巔峰.....等等,這個世上,哪來這麼多仙人境巔峰的仙子?
「你是太阿劍派的副宗主?」白祝立刻猜到了她的身份。
「嗯,我是太阿劍派的副宗主,胥香。」粉裙仙子自我介紹道。胥香
林守溪與慕師靖對視了一眼,心中了然。果然是熟人了。
百年之前,九明穀中,林守溪所遇到的,正是太阿劍派的胥香與尋機門的應姚。世事弄人,第一次見到胥香時,她正在刁難楚映嬋,這次見到她時,她又來刁難白祝
該讓她長長記性了。白祝則是心慌意亂的。
她遊曆其他地方時,從未被如此刁難過,但一來祖師山,卻是處處碰壁,童鸞與她約戰也就罷了,這個胥香竟還要來添亂,白祝何德何能,能讓祖師山這般關照
「三十年前,初見白仙子時,仙子已是半步人神,如今三十年過去,白祝仙子恐怕早已人神圓滿了吧。」胥香笑著開口,她的雙眸卻在白祝麵頰上遊移不休,似在試探什麼。
這種時候,白祝可不能露怯。
她剛要開口,林守溪卻已走到了她的麵前,冷冷道:「我師尊早已邁入了人神境,此事天下皆知,你何須多問?」
「是麼?」
胥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當然,我師尊天下無雙,何人不知?」林守溪冷冷道:「胥香仙子,你要問劍便以劍來問,真正的劍修,哪有比試前試探境界的?」
林守溪想起來了,這個胥香擁有真言靈根,可以識彆他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當初,那個擁有吞寶蟾蜍的黑袍魔頭就是被她暗算殺死的。
如果他不及時打斷,白祝的下一句話就極有可能露餡。
當然,胥香不會知道,林守溪語境中的師尊,指的是楚映嬋,她縱使使用了真言靈根,也探查不出什麼。
「白祝仙子真是好手段,僅僅兩天就把這魔頭調教得忠心耿耿了呢。」胥香意味深長道。
「我師尊以誠待我,以德服我,我敬愛師尊,當然要竭力維護。」林守溪麵不改色地說。
「你要替你師父出頭?」胥香問。
「是。而且,這一戰,本就該由我來。」林守溪平靜道:「你若連我都贏不過,又憑什麼與我師尊一戰?」
胥香看著林守溪,一點點眯起了美眸。
她似乎想透過這幅麵具,看到幕後之人的真容,卻一無所獲。
「也好,正好讓我看一看,讓三大家族聞風喪膽的魔頭,究竟是不是沽名釣譽之輩。」
胥香畢竟是太阿劍派出身,同樣自負,她未再廢話,回應林守溪的,則是她手中古色古香的劍。林守溪並未動用湛宮與死證,為了掩人耳目,他早已備好了新劍。
他拔劍出鞘。用的是左手。
太阿劍派的其餘弟子是來做見證人的,劍拔弩張的氛圍甫一騰起,弟子們皆神色蕭肅,心中暗暗為師姐助威。
「贏了幾個在大家族中頤養天年的老頭子就敢與師姐叫板了,真是狂妄。」「是啊,這魔頭也太不自量力了。」
「白仙子如此冰清玉潔,怎會為一個魔頭撐腰,世人雖知白仙子良善,但這善心也不該如此濫用啊....."
弟子們低聲議論。
議論聲很快被衝天而起的劍氣與殺意吞沒。胥香與林守溪皆出劍了。
胥香的劍古樸沉穩,一招一式皆大開大闔,林守溪則像是一頭銜劍的野獸,招式陰險狠辣,絲毫看不出宗派跟腳,全憑以力破巧。
兩柄劍第一次相撞,威力竟是不相上下。
以他們為中心,所有的落葉瞬間被浩蕩的劍氣排開,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兩柄劍在圓形角力片刻,又默契地騰至上空。
上空,樹冠仿佛相連的陸地,承載著他們輕盈的仙影
,兩人變幻劍招,不斷交鋒,這凶險的惡戰落到弟子們眼中,則是滿天縱橫、如瑰麗晚霞鋪滿長空的劍影。
白祝麵色平靜,心中卻是翻湧起了驚濤駭浪。
這胥香不愧是太阿劍派的副宗主,實力果然不容小覷,若自己與她捉對廝殺,哪怕傾儘全力,也未必能夠取勝。
當然,胥香實力再強,在守溪哥哥麵前,也絕對是不夠看的。她靜靜等著,等著看胥香被當空打落,灰頭土臉的狼狽模樣。
可是,出乎白祝預料的是,過完三百餘招之後,竟是林守溪被當空打落!林守溪先一步墜落在地,捂著胸口,似負了重傷。
胥香慢悠悠地飄下,挽劍身後,仙意飄然。「這魔頭實力的確不俗,但....."
胥香淺淺一笑,道:「但也僅此而已了,太阿劍法正氣浩然,在此劍麵前,一切的妖魔崇物皆無所遁形。」
白祝也傻眼了。
她心想林哥哥你演的這是哪出啊,我知道你想給我壓力,但也不要把白祝往火坑上推啊......林守溪站了起來,愧疚地說:「抱歉,讓師尊失望了。」
「你尚有戰力,卻已想著棄劍認輸了嗎?」白祝冷冷發問。「弟子.....」
林守溪欲言又止,語氣頗為絕望,隻好道:「懇請師尊指教。」白祝望著上方,悠悠道:「師尊傳你的劍法,你都忘光了?」「師尊.....劍法.....弟子不敢忘。」
林守溪連忙搖頭,又為難道:「可弟子是魔門出身,那道門劍法,弟子隻算粗通皮毛罷了,又豈敢在與境界相仿者交戰時使用?」
「師尊傳你的劍,你儘管用就是了,無需多慮。」
白祝凝視著他,仙瞳中迸射寒芒:「為師說你可以,你就可以!」「是,師尊!」
林守溪似受到了鼓舞,精神為之一振,他強壓下傷勢,緩緩直起身軀,再次回頭。麵具之下,那雙劍一般的眼睛直射向胥香的粉裙麗影,戰意洶湧。
「自不量力。」
胥香搖了搖頭。她已摸清了他的境界底細,再無擔憂。
修劍至少須數十年的苦功夫,這種臨時授劍擊敗強敵的戲碼,最多出現在外行人寫的故事裡,博人一笑,又豈會真的發生?
她如此思量著。
可下一個刹那,她還未從思量中回神,林守溪的劍已如山巒般傾倒至她麵門前。
第433章師門戒律
「胥師姑小心!」
後方的弟子提醒。
用不著他們提醒,胥香也已反應過來,她手腕一翻,劍幾乎是甩出去,招式極為隨性,卻不偏不倚地攔在了林守溪的劍前。
劍與劍對撞,空氣爆竹般炸開,形成了一連串明豔的火光。
林守溪這山嶽般傾倒而來的一劍,竟被胥香硬生生地攔截在半空。「負隅頑抗。」
胥香譏嘲了一句,她朱唇一抿,全力揮劍,將躍斬而來的林守溪拂開。
林守溪的身影向後一蕩,緊接著又飛撲過來,他的劍上揮灑著烏龍般的鱗光,麵具下的雙瞳激射出魔物獨有的猩紅之色,氣勢較之方才更為凶悍,旁觀的弟子紛紛側目,不敢直視。
他使的是道門劍法,但看上去很是生疏,有形無神,靠的依舊是魔物的天生蠻力。
胥香凜然不懼,亦對空出劍。
她知道,這魔頭隻是殊死一搏罷了,等他宣泄儘最後的力氣,便可任由她宰割。
林守溪的劍如同烏龍咆哮俯掠大地,胥香之劍則是銀龍飛騰衝天而去,烏龍與銀龍在空中交纏著,引動狂風與躁響,圍觀的人群被颶風吹散,他們紛紛屏息凝神,捂緊耳朵,卻是壓不住胸下翻湧的真氣,境界稍差些的弟子險些直接昏厥過去。
烏龍與銀龍越卷越大,周遭的樹木被儘數摧毀,木屑聚攏成風暴雲,將本就沉沉的日暮遮蔽,也將胥香與林守溪的身影籠罩。
弟子們看不清裡麵的情形,但見狂風升空,亂石走地,整個世界已是黑光一片。
烏龍與銀光在滾滾黑雲中纏絞,四溢的劍氣雷電般裂開雲層,閃爍不休。
白祝靜立原處,清麗淡雅,她好似一輪高懸天外的清月,絲毫不為人間風雨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