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598節(1 / 1)

“其實是什麼?”大師兄盯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初鷺本想把姐姐的名號搬出來,她知道,隻要她說出姐姐的名字,眼前的人就再不敢動她一絲寒毛,可當日,她已與姐姐暫時割袍斷交,尊嚴與低強使她開不了口。

大師兄見她吃吃不說話,以為她是在唬人,正要動手。

“我其實是鹿公的人!”初鷺脫口而出。大師兄神色微變。

鹿公是大梵宗的大長老,地位極高,名聲極臭,與同樣臭名昭著的因王一樣,喜歡收集女子爐鼎,占有欲極強,他看中的女人,其他人絕不能碰,碰一下便要斷手,若敢輕薄,就是剝皮抽筋的酷刑。

“你在騙我?”大師兄問。“沒有!”初鷺眼神堅定。

“鹿公的女人怎麼會在外麵亂跑?”大師兄說:“你的謊言太拙劣了。”

“我年紀太小了,鹿公說要多養幾年才好。初鷺強自鎮定。

此話不假,鹿公不喜歡年紀太小的女孩。大師兄盯著她的眼睛,似乎想要判斷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初鷺忽然張開手臂,一臉決絕道:“師兄可以試一試,到時候鹿公問罪,可彆怪我沒有提醒師兄。”

大師兄沉默良久,展顏一笑,道:“我隻是想幫師妹治療腿傷,師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呢?”

“我”

冰天雪地裡,初鷺已驚出一身冷汗,她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來,我幫師妹脫鞋。”大師兄溫柔伸手。“不用我傷得不重,不勞煩師兄了。初鷺靠在牆壁上,將雙腳緊緊地收在裙下。”

大師兄不由生出一絲困惑,他本以為她是故作矜持,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一一真國生存艱難,很少有這樣拘謹的女子,除非她出身於名門世家。

可名門世家的小姐又怎麼會來大焚宗當普通弟子?回去之後,定要好好查查她的來曆了。

初鷺用雙手護住了腳。

大師兄本想再勸說兩句,可他看到她的左手時,卻露出疑惑之色。

“你手裡捏的是什麼?”大師兄問。初鷺也吃了一驚。

她這才想起,當時在雪崖上,她摔了一跤,隱約在雪地裡摸到了什麼硬物,之後,她一直將那硬物摸緊在了掌心。

路風雪交加,她的手凍得僵硬,心嚇得麻木,甚至忘了自己手裡還摸著東西這件事。“給我看看。”

大師兄攤開了手。

初鷺的手凍得通紅,手背甚至凍裂了,五指難以屈伸。

這一次,大師兄再沒忌憚什麼,直接動手去搶。

外麵的弟子聽到了洞窟深處傳來的爭鬥之音。

他們對視了一眼,心領神會。

“這初鷺長得這般漂亮,未來應該有不輸幾位大術師的美貌,可惜了”一名弟子搖頭。

“沒什麼可惜的,現在不找靠山,哪有什麼未來。”另一位女子冷冷反駁。

“真羨慕啊,我要是大師兄就好了...”

“慢慢熬吧,再熬幾年,我們也可以從新來的人裡挑人。”他們酸溜溜地說著話。一聲慘叫聲陡然響起。男子的慘叫聲。

那是大師兄的慘叫。

他們麵麵相覷,神色驚愕。弟子們連忙跑到洞窟深處。

眼前的場景震驚了所有人一一隻見大師兄仰麵倒在地上,渾身抽搐,白色的絲線從他的傷口與嘴巴裡冒出來,緩緩爬滿他的身體。

初鷺躲在角落裡,蜷緊嬌小的身軀,瑟瑟發抖。

“師兄這是?大家紛紛望向初鷺。”

“大師兄想要想要把我”初鷺淚水盈盈,似難以啟齒,她喘著氣,用恐懼的語調說:“我順從了師兄,但我沒想到沒想到師兄走火入魔了。”

大師兄還未死透,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話,卻隻能發出幾聲喉鳴。

“返靈丹,快找返靈丹!”有弟子大喊。

其餘弟子準備去搜時,另一位師兄卻是搖頭:“師父每次隻給一顆返靈丹,這次的返靈丹,大師兄白天就吃掉了。”

“那怎麼辦”弟子寒聲問。沒有辦法。

大家眼睜睜地看著白日裡還仙風道骨的師兄被靈根一點點反噬、蠶食,變成慘白的霜色。

最後一絲喉鳴也消失了。

洞窟內一片寒冷,火魂木也燒不開的寒冷。“現在怎麼辦?”

又有人問。沒有人回答他。

許久之後,死寂的洞窟裡終於發出了一絲聲音,咽口水的聲音。

弟子們直勾勾地盯著大師兄雪白的靈絲,咽下口水。

有人撲了過去。

沒有人看清是誰第一個撲過去的,繼第一個人之後,其餘人也撲了過去,拚命汲取大師兄析出的靈根,大師兄不愧是大師兄,靈根之龐大與精純皆非常人可以比擬。

初鷺縮在角落裡,神色麻木。她騙了所有人。

大師兄並不是走火入魔而死,而是被她一拳打死的。

當然,這話就算說出去,也沒有人會相信。

但她知道,他就是被她無意中的一拳打得走火入魔的,不過,真正打了他的不是自己,而是她手裡操緊的東西。

此刻所有人都去分食靈根,她終於有機會打開手掌,看自己握著的是什麼了。

僵硬的近乎沒有知覺的五指緩緩分開。

她終於看清了,她的手心握著的是一枚戒指,一枚黑色的戒指。

她不知道這枚戒指有什麼魔力,也無暇去探究了,她不留痕跡地將它藏入懷中,接著目光呆滯地看向洞窟外,等待天亮。

過了許久。

弟子們終於將大師兄吃乾抹淨了。

期間還有另一位弟子吃的太急,也走火入魔了,其他人順便將他的靈根也吃掉了。按照大師兄的理論,九泉之下他應感到欣慰,畢竟這符合修道精神一一師兄不是死了,他與幸存者一同活著。

想到這裡,初鷺不由笑了。

“師妹,世事難料,你不必太過自責,回去之後,由你來給師父解釋吧,我相信,隻要你好好解釋,師父一定不會怪罪你的。”一位師兄說。

其餘師兄師姐紛紛附和。初鷺無法拒絕。

所有人都離開洞窟深處,回到外麵後,她才慢慢起身,走到了大師兄的屍體前。

她從懷中取出了一把刀匕,刺入了大師兄的手腕,橫向一刺,宛下了一大塊肉,露出了森白骨頭。

她握住了這截骨頭。靈根發動。

她沒有騙大師兄,她的靈根的確不是殺伐類的靈根。

她的靈根是憶之靈根。

她將手按在物體身上,能借助靈根從它們身上讀取到記憶,這個記憶可以追潮到極為悠久的年代譬如她用手觸碰一塊石板,甚至可以聽到億年之前龍類踏過這塊石板時發出的震響。

大師兄說,他們這些從地層裡爬出的人,人生是不完整的,他們永遠不知道,他們在沉眠於地底之前,究竟是什麼人。

但初鷺有辦法知道。

她可以用靈根看見他們的過去雖然也隻是看到一些節點。

閉上眼睛。

模糊的畫麵與聲音出現在了腦海裡

“憑什麼,憑什麼要把妹妹獻祭給邪魔,我們信仰的是龍君,為何要去討好那些邪崇?!”少年徇僂著瘦弱的身軀,對著身前黑壓壓的影子大聲嘶喊,目光猶如猶狼。

“妹妹,我會帶你離開的,有我在,你不會被邪崇吃掉的”

少年抓住了一隻更瘦弱的手,咬牙切齒地給予許諾。

“他們都說我是蠢人,但蠢的是他們,等龍君回來,等龍君回來一定會狠狠懲治這些叛徒的!我們不做叛徒,我們寧可做一輩子的蠢人。

少年背著妹妹穿過茫茫大雪,深一腳淺一腳。

追殺聲從後麵傳來。

“抱緊我”少年忽然大喊。

他光著膀子毫不猶豫地躍入冬日未結冰的湖泊,小女孩聽話地閉氣,抓緊他的衣裳,動不動。

他從冰湖裡紮出頭,不停跑,翻山越嶺,不停跑,不停跑。

身後漸漸沒了聲音。

他抱著嘴唇青紫的妹妹跪在地上,渾身發抖。

天空下著大雪,他的血在燃燒……初鷺緩緩縮回了手。

原來他以前是這麼好的人啊

她憎惡自己的好奇心,甚至為此負罪與內疚,即使她看到的,已是數億年前的往事。

從長眠的白骨到血肉複生,相隔億年,複蘇的還是原來那個人麼?初罵無法得到答案。

真是毫無意義的靈根啊她想。

她走了出去,與其他師兄師姐們一同回到宗門。

如先前承諾的那樣,她獨自去給師父彙報了洞窟中發生的事。

師父沒有怪罪她。

她本就沒做錯什麼,師父不怪罪她應是理所當然的,但不知為何,她完好無損地從閣中走出時,其餘師兄師姐皆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眼神。

初鷺也無法多想了。

她回到了她狹小的房間裡,倒頭就睡。接著,她生了一場大病。

前所未有的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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