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仇雪恨,就在今日了。
司暮雪九尾飄拂,挑起虛幻般的嫵媚笑容,在擊敗林守溪後,她心魔儘除,道心之境也極有可能邁入嶄新的境界。
司暮雪撲向了林守溪。
接著,令她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林守溪一個側身閃躲就避開了她的雷霆一擊,這一個閃躲看似簡簡單單,卻又仿佛練習了無數遍,不快不慢,精準至毫巔。
司暮雪雙足半展,身形驟止,爪子一翻,由撲擊改為了掏心之勢,直取他的要害。
林守溪麵不改色,死死地盯著司暮雪的招式,在她出招的一瞬間再度避開,隨後乾脆利落地擒拿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的手腕向腰後去擰,要將她擒拿,司暮雪心中一緊,卻是沉心靜氣,驚人的力量從纖腰間爆發出來,她身子飛轉,陡然帶出一記鞭腿。
當她緊繃的、足以殺人的修長玉腿從裙擺下甩出時,仿佛雷霆裂於重雲,颶風生於雲峽,地麵上厚積著的水被瞬間一掃而空,隻剩一道一掠而過的白影。
就在她篤定林守溪難以反應,要頃刻落敗時,接下來,林守溪又未卜先知般動了。
他拉著她的手,與她身子同繞了一圈,令這致命的一腿甩空,看上去就像少年與神女旋轉的舞蹈。
司暮雪招式與招式轉換的間隙裡,林守溪陡然展開了一頓眼花繚亂的進攻,待到司暮雪回神時,她隱藏在裙下的九尾之一卻被隔著裙子精準抓住,抓住的還是最致命的尾根!
直到她哀吟一聲,被林守溪反剪單手,緊握狐尾壓在地麵上時,司暮雪才反應過來,她又落敗了。
“怎麼……怎麼可能?”司暮雪喃喃自語,眼神恍惚。
“這次落敗不是你的錯。”林守溪說。
“你還譏諷我?”司暮雪咬著牙。
“沒有。”林守溪誠懇道:“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我早已與你戰了無數輪,你的一招一式我也已摸清,贏過你,是情理之中的事。”
“……”
司暮雪這才意識到,時間之柱裡應發生了許多不可想象的事。
林守溪的話本是想給她一些安慰,誰知道,司暮雪聽了以後,反而更怒——這不就說明,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她已經敗了許多次,否則,林守溪怎麼可能這般嫻熟?
她今日本是來雪恥的,可她沒想到,她隻不過是將她沒能體驗到的屈辱,又真真切切地體驗了一遍!
“此次死城之戰,多虧了司姑娘幫忙,若司姑娘願意,我們此前的恩怨,可以一筆勾銷,至於所謂的奴隸,那不過是皇帝目中無人的言辭,我不會當真,司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
“住口!”司暮雪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誰要與你一筆勾銷,誰又要你假慈悲的施舍?!皇帝都能落敗,你以為你是什麼不可戰勝之物嗎?”
林守溪不語,隻是微微鬆開了握緊她狐尾的手。
司暮雪也沒客氣,猛地起身,發動了暴風驟雨般的反撲。
數息之後,隻聽砰的一聲,紅發神女嬌小的身軀又被壓在了地上。
林守溪略帶歉意道:“承讓。”
並不是他比司暮雪強,隻是司暮雪的一招一式都已被他看穿並破解。
這句承讓在司暮雪耳中卻顯得異常諷刺,她又反撲了數度,直到被林守溪七放七擒後,才終於消停了下來,倒不是她沒有了戰意,而是她發現,再打下去,林守溪就要能兩招製服她了……
司暮雪趴在地上,紅發淩亂,九條尾巴軟綿綿地從裙下垂出,看上去很是可憐。
林守溪也不知接下來該擒還是該放。但很快,司暮雪深深的屈辱被衝淡了。
因為另一邊,宮語正經曆著比她更屈辱的事。
慕師靖此刻虛弱,但她手握著法則,她的法則極為蠻橫,幾乎可以霸道地消解掉一切法術,宮語不是在與一個少女作戰,而是在與一位虛弱的上古神祇為敵,不多時,層出不窮的法則之力下,宮語無計可施,竟被從小養大的徒弟給擊敗了。
後天百年的修行竟比不上先天的神力,宮語一時難以接受這一事實。
“皇帝也輸給我了,師尊淺敗一次,也沒什麼不可接受的,對吧?”慕師靖笑著走到了師尊麵前。
宮語閉唇不語,麵顏冷豔。
慕師靖微微仰頭,露出了癡醉之色:“不愧是我的師尊大人啊,真是令神明都感到羨慕的身段與容顏呢。”
“你到底想做什麼?”宮語問。
“徒兒的夙願很簡單呀。”慕師靖歪著腦袋笑道:“當然是欺師滅祖咯。”
……
慕師靖翹著雙腿坐在觀音像的廢墟上,宮語已被她反剪雙手,毫不留情地掀翻在膝上,慕師靖搖晃著手中的瓷瓶,說:“師尊對林守溪言聽計從,對我卻這般嚴厲,真是不公,徒兒滿心怨氣呢。”
林守溪瞥見那瓷瓶,心頭一驚,連忙摸了摸胸口,發現他珍藏的合歡散不知何時不見了。
慕師靖單手倒出一粒丹丸,以指夾著,直接推入了宮語朱紅瑩潤的唇中,與仙子的香舌纏攪,待她將濕漉漉的手指抽出時,宮語嗚地哀吟一聲,冷傲的臉上,已泛起了潮紅之色。
林守溪哪裡見得師祖受辱,立刻要去勸阻,可他甫一鬆手,司暮雪卻是伸長九尾,前來阻攔,這一次,林守溪救人心切,亂了招式,反被司暮雪以九尾纏縛住四肢,動彈不得。
“主人急什麼呢?這般好看的大戲,攪擾了作甚?難道主人不想看名動天下的第一仙子,被她親手調教出來的徒弟親手調教嗎?”司暮雪笑得千嬌百媚,先前被七擒七放的屈辱一掃而空。
宮語羞恥難當,心想其他人共同退敵之後,應是喝慶功酒才對,怎麼到她這裡,反倒是先被自家徒弟清算。
舉目道門,上上下下竟皆是逆徒賊女?
她正與磅礴的藥力抗衡著,慕師靖小巧的巴掌已無情落下,少女的巴掌與任何人的都不同,與其說那是抽打,不如說是淩駕萬物的法則對於世人的鞭笞,厚厚的白裘形同虛設,火辣的痛意傳遍全身,暴雨般的責罰下,宮語竟似小姑娘般踢起了腿兒。
慕師靖咯咯地笑著,一陣責罰後,貼著她的耳朵,問:“師尊知錯了嗎?若再不承認錯誤,徒兒就讓大家都看一看師尊挨打後身體的變化哦。”
“你……嗯哼……”
宮語心中天人交戰,要她向慕師靖服軟幾不可能,可若不服……
掙紮之際,慕師靖卻是停下了動作。
她捂著腦袋,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眼中的白芒也如潮水般急速退去。
宮語轉過粉頸。
慕師靖再度睜開眼,卻是迷迷糊糊的,她環顧四周,又看了看趴在她腿上的師尊,不由露出了困惑之色:“死城麼,我回到死城了麼,嗯,師尊大人,您這是做什麼呀……”
下一刻,攻守立刻顛倒。
“哎……師尊,我不是……不是我乾的呀,師尊不要遷怒……”
“唔……師尊你欺軟怕硬!”
“不要啊……師尊,師靖知錯了,師靖再也不敢了,求求師尊饒過……”
“師尊——”……
林守溪歎了口氣,心想真不愧是慕師靖,好不容易威風起來,也沒能威風多久。
他看了一眼司暮雪。
司暮雪知道,等罰完那位黑裙少女,就該輪到她了,她是識趣的,立刻收回了束縛著林守溪的如水狐尾。
“在我還沒有完全擊敗你之前,你依舊是我的主人,不需要你的憐憫與施舍,我會親自卸掉我自己的身份,至於你……嗬,等我擊敗你之後,我可不會對你留半分情麵的哦,到時候,我會好好欣賞你的痛苦與哀嚎的。”司暮雪貼在他的耳邊,笑著說。
林守溪聞言,倒也懶得反駁了,隻是問:“有你這般對主人說話的嗎?”
司暮雪微愣,旋即再度露出那千嬌百媚的笑,她恰好斜坐在地,立刻跪正,雙手疊在腰間,柔柔一禮,“妾身口不擇言,惹惱了主人,還請主人責罰。”
當然,她豈會真的白白給林守溪懲罰,死城風雨已寂,她最後瞧了眼皇帝的屍首後,心滿意足地離去。
“後會有期。”司暮雪微笑。
林守溪頷首。
廢墟之中再不見紅發神女的身影。
送走了這尊九尾狐後,林守溪立刻去幫慕師靖解圍。
慕師靖躲在林守溪的身後,整理好裙擺,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一臉委屈地麵對著盛怒的師尊。
林守溪好說歹說之下,宮語終於暫壓下怒火,隻說了一句:“忘記今天的事。”
慕師靖點頭如搗蒜。
“好了,彆在這裡胡鬨了,先回去養傷,皇帝雖敗,但之後的事還須從長計議。”
宮語將白狐披帛纏回臂彎之後,麵容重歸清冷,她背過身,向著城外走去,仙子的背影本該孤傲似劍,此刻卻籠上了一層輕紗般的媚意,臀腿嫋娜款擺間,魅意流光,讓人移不開視線。
“呼,嚇死我了,還以為這次完蛋了。”
慕師靖輕輕拍了拍胸脯,小聲道:“多謝你了哦。”
“此事不是你做的,你毫不知情,本就無需為此挨罰。”林守溪說:“隻是師祖怒氣無處發泄,所以連累了你。”
慕師靖瞳光變幻,將聲音壓得極小:“其實……其實也不是毫不知情……”
林守溪一愣。
慕師靖無辜道:“我哪裡想到,這神性這般不濟事,隻持續了這麼一小會兒。”
林守溪看著她死不悔改的模樣,忽然有些後悔從宮語手下救下她了。
“所以,你也什麼都記得嗎?”林守溪問。
“當然。”慕師靖眼眸明亮地看他,感慨道:“有些事,哪裡是想忘就能忘的呢,對吧?”
林守溪用力點頭,他柔聲開口:“慕姑娘……”
“停。”慕師靖一臉嚴肅道:“叫姐姐。”
“……”
林守溪看著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一時竟難以開口,宮語還未真正走遠,他被慕師靖這般盯著,心臟都像被少女溫柔地攫住,再難動彈。“不叫我就不放你走。”慕師靖拉著他的手,說。
“……”
林守溪尚在猶豫,遠處的宮語已停下了腳步,她回過頭,冷冷地問:“你們倆在磨蹭什麼呢?”
“沒,沒什麼,我們收拾一下,馬上過來。”慕師靖大聲說。
林守溪深吸口氣,低聲喊了句:“嗯……姐姐。”
“這麼小聲喊給誰聽的?”慕師靖不滿。
林守溪又喊了一句。
慕師靖依舊不滿。
這樣幾次之後,林守溪心一橫,氣沉丹田,作獅吼狀,慕師靖嚇壞了,連忙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唇,央求道:“夠了夠了,彆喊了,你要不要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