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379節(1 / 1)

“然後……錯已鑄成,若小禾給女兒機會,女兒願意用一生去求她諒解。”楚映嬋輕柔道。

“諒解?”楚妙冷笑一聲,道:“說得好聽……說白了不就是去給林守溪做妾,去給小禾當妹妹麼?”

楚映嬋低著頭,也不反駁,她也呷了口酒,櫻唇因緊抿而透著誘人的深緋色。

“你身為楚國王女,卻委身於有婦之夫,今後整個楚國都要因為你這丫頭而蒙羞!”楚妙手掌拍打桌麵,冷冷道。

“娘親是想將女兒逐出家門嗎?”楚映嬋小聲地問。

“你……”楚妙再度撫上與女兒規模相當的胸脯,暫壓胸中之焰,她瞪了楚映嬋一眼,冷冷道:“你想得美!”

楚映嬋低著頭,抿著唇,披垂下青絲,將神情藏在陰影裡。

“你還好意思笑?”楚妙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神情變化,氣得不輕。

楚映嬋抬起頭,注視著娘親,一雙明澈如水的眼眸映著蠟燭的幽紅,她檀口微張,最終還是忍不住噙起了一絲笑,她說:“娘親張口閉口你你你的,連女兒名字都記不清了麼?”

“……”

楚妙發現,她心頭熊熊燒著的火竟被一句話澆滅了,取而代之的則是無力感,她說:“女兒長大了,當娘的就管不動了嗎?”

楚映嬋低下頭,靜默片刻,提起酒壺,斟了杯酒,十指端著遞給楚妙,說:“女兒自是敬重娘親的,有些事,女兒可以與娘親商量,有些事……不行。來,娘親潤潤嗓子,稍後再罵女兒,女兒保證不頂嘴了。”

楚妙垂下眼瞼,還想再說兩句,可酒杯已湊到唇邊,她猶豫之下還是傾身,讓女兒喂了口酒。

楚映嬋遞過了酒,坐了回去,這位白裙仙子將雙手放在膝蓋上,儀態端正地坐著,仿佛等待訓話,看著乖巧極了。

楚妙看著這位漂漂亮亮的掌上明珠,欲言又止,不舍得罵女兒,但她還是舍得罵宮語的:“都怨你師父,收了這麼好的徒弟,也沒有好好教導,將你教成這樣……你那師父啊就是個內媚的大狐狸精,虧你還這麼崇敬她,如今這罪魁禍首也不知躲哪去了,一年了也不知道回來。”

楚映嬋果然沒有頂嘴,她同樣疑惑著,為何師尊還不將林守溪帶回來。

“對了,一般宗門不都有將師徒相戀列為禁忌麼?你這麼做,不違門規?”楚妙問。

“我們道門沒有這項規矩。”楚映嬋回答。

“沒這項規矩……”楚妙翻了個白眼,說:“也對,畢竟你家師尊大人也是一丘之貉呢,當然不會亂立規矩,免得日後自掘墳墓。”

“師父是一丘之貉?”楚映嬋疑惑道:“這是什麼意思?”

說到這裡,楚妙精神一震,她猛地想起,林守溪很可能是宮語的師父,若讓宮語知道此事,莫說道門輩分亂套,就憑她那無法無天的性子,麵對思念多年的師父,指不定做出什麼禽獸不如的事情,女兒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夫婿,若讓宮語橫刀奪去……

一時間,楚妙拳頭緊握,心亂如麻。

等等,宮語在那個世界待了這麼久,遲遲不回,該不會是已經……

“娘親,你在想什麼呀?”楚映嬋伸出手,在她麵前晃了晃。

“沒,沒什麼。”

楚妙看著女兒清純懵懂的神色,心情也複雜了起來。

“總之,師徒相戀是見不得光的禁忌,此事若傳出去,定會使天下嘩然。”楚妙冷冷道。

“不傳出去不就行了?我們瞞天下一輩子,好不好?”楚映嬋央求似地問。

見女兒撒起嬌,楚妙也實在沒法子了,她本就是女兒奴,今日擺出一臉凶相已極不容易,如今氣勢一跌,再想端回去可就難了,她歎息道:“唉……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女兒,做娘的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娘,你放心,女兒已經受過應有的懲罰了。”楚映嬋寬慰道。“應有的懲罰?”

“嗯,守溪已經用家法狠狠罰過女兒了,女兒挨過鞭子,知道錯了。”楚映嬋微笑著開口,話語仿佛挑逗。

楚妙聽了,卻是愣在原地,她看著幽暗夜色裡傾國傾城的俏臉,羞怒再度湧上心頭,她拍案而起,走到楚映嬋麵前,揚起手掌,作勢欲打,“你這不知廉恥的小丫頭,今日娘要是不教訓教訓你……”

“娘……”

楚映嬋睜著水靈靈的眸子,話語綿柔,一聲娘喊得千回百轉,似撒嬌也似討饒。

這一瞬間,楚妙忽然不怪林守溪了,女兒這樣柔情似水的眼神,莫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哪怕是斷情絕性的天神,恐怕也會一眼陷進去了。

這一巴掌怎麼也落不下去了。

最後,楚妙垂下手,揉了揉女兒的頭發,仿佛在說,你愛做什麼做什麼,娘親已管不動你了。

楚映嬋卻是貼心地握住了她的手,說:“娘,女兒為了以後照顧你,這些日子特意學了許多菜,到時候回家了,女兒親手做給娘親吃,好不好?”

“特意為我學的?”

這話雖是愛女說的,又豈能騙過楚妙,她冷笑一聲,道:“你怕不是特意為夫君學的,然後抓娘親來幫你試菜吧?”

楚映嬋如被戳中心事,羞愧低頭,嘴上卻說:“娘怎麼可以這麼想女兒……”

楚妙聽了,螓首輕搖,她將女兒的發絲揉在掌心,輕輕擺弄了一會兒,道:“真是古怪,我與你爹明明都是人,怎麼就生出了你這樣一個狐媚的小妖精?”

……

宮語坐在湖水邊的岩石上,繡鞋放在身側,冰絲薄襪已經褪下,疊好,塞在鞋筒處,她伸著凝脂白玉般的秀足,輕輕地滌蕩水麵,漣漪一圈圈地濺起,將她映在水中的雪影晃得細碎。

天地昏暗,細雨還在山穀裡斜斜地下著。

雨絲掃動著宮語的衣襟,林守溪取出一把傘,撐開,站在她的身後,為她遮風擋雨。

宮語盯著水麵,足尖忽被什麼東西攫住,呀地叫了一聲。

“魚兒咬鉤了。”宮語笑著說。

她身子後傾,玉足如魚竿般一提,行雨從水中被拉了出來,她的手撐著宮語的足背一躍,在空中靈巧翻身,穩穩當當地停在了她的身邊。

“本尊回來了!”

行雨捏緊了小拳頭,氣鼓鼓地說。

“怎麼樣?”林守溪問。

他一邊問,一邊打量著行雨,隻見這丫頭身上雖有幾片碎鱗,但並未掛彩,看樣子並未受什麼傷。

“什麼怎麼樣?本尊這麼厲害,那狐狸精膽怯非常,哪裡是我對手,我將她收拾了一頓,她嚇得抱頭鼠竄,僥幸逃生……”

“說實話。”林守溪冷冷打斷。

“我這怎麼不是實話了?”行雨白了他一眼,淡淡道:“好了,高手過招,點到為止,總之呢,我將那女人驅逐出了大海,料想她近日應不敢再犯了。”

林守溪看著這頭滿口胡言亂語,沒一句準話的小青龍,也懶得多問,隻是道:“既然回來了,就繼續趕路吧。”

路過附近的城時,除了購置糧食與衣物,林守溪還習慣性地買了一份邸報。

他翻了翻邸報,眉頭不由皺起。“雲巔榜還沒發榜麼?”宮語問。

“是。”林守溪點了點頭。

“雲巔榜是什麼呀?聽上去好像很厲害。”行雨也湊過來看。

“那是一份榜單,專為天下高手排名。”林守溪解釋。

行雨一天,更來興趣了,她當年在龍宮的時候就想過要寫榜,但排來排去,都是父王第一,紅衣姐姐第二,其餘九子按序往下排,而自己呢,則是令人氣餒的……嗯,一加二加九……龍宮第十三高手。

行雨忙向他們詢問榜單的各種細節,當她聽說這榜單很可能沒有自己名字時,行雨暴跳如雷,發誓等雲巔榜發榜後,一定要親手撕了它。

她並不知道,這份榜單是一個暗號,小禾從道門遞給他們的暗號,雲巔榜一旦發榜,就意味著時機成熟,在外麵與司暮雪周旋許久的他們將會全速趕到道門,協助小禾突圍,然後在司暮雪未來得及反應之時,趕往死城。

希望不要有變……

此處山嶺頗多,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可能都要在深山老林裡度過,所以離開之前,林守溪與宮語又在城中購置了不少物件。

城外,宮語俯下身子,整理著購置的東西,用小包裹將它們一個個裹起,分好類,遞給林守溪。

“這是一份是乾糧,這一份呢,是水,有點重,你拎著。”宮語說。

林守溪接過包裹,打上結,背在背上。

“這裡是十支信箭,這裡是一些藥與白布帶,也有些沉,你拿著。”宮語又遞過去兩個小包裹。

“這裡是照明用的蠟燭。”

“這是些結實的繩子,可備不時之需。”

“這是夾子……嗯?買這個乾嘛?”

藥物,蠟燭,繩子,夾子……行雨看著這些物件,點了點頭,心想,不愧是人類,哪怕已經是厲害的高手了,去到野外,依舊準備得如此充分。

“這些東西也不輕吧,我來幫你背吧。”林守溪再次伸出手。

“不用。”宮語淡笑道:“我背它們你背我,也沒什麼區彆。”

林守溪無奈地笑了笑,說了聲好。

宮語將行囊背到背上,布條在胸前斜係而過,宛若一條繞峰而過的大河,行雨的目光被吸引,忍不住抬起頭,仰望這雙墜而不垂的豐挺大山,望著那形似正弧的渾圓輪廓,嘖嘖稱奇,羨豔不已。

宮語也注意到了行雨的目光,挑逗之心又起,說:“徒兒,這個有些沉,你能幫我拿拿嗎?”

林守溪皺起眉,好奇是什麼,便轉過了身去,接著又愣住了。

隻見典雅傲然的師祖大人正筆挺地立著,她攤開雙手,掌心向上,抵在師祖峰綿柔的下廓處,平平穩穩地托著,她柔唇天然嫣紅,淺笑時淡雅婉媚,清豔不可方物,此刻她正噙著這樣的微笑,問:“能幫幫師祖麼?”

林守溪沒有回答,他隻從包裹裡取出一塊絹帕,揉成一團,指了指她的唇,威脅道:“師祖再拿徒兒尋開心,徒兒可就隻能讓師祖大人噤聲了。”

……

長安。

小禾易了形容,站在寬敞到嚇人的朱雀街上,眼前是來來往往的人群與馬車。

天空中忽然飄起了雪,秋末冬至的第一片雪,這場雪很敷衍,洋洋灑灑地下了一會兒就停了,飛快被人群與車輛碾碎。

小禾看著掌心消融的雪花,閉上眼,心境臻至清寧。她一襲布衣,垂著衣袖,向著長安深處走去。

與此同時,深宮之中。

季洛陽坐在一張棋盤前,執著白子,往身前的棋盤落子,他的對麵沒有坐人,而是一片簾幕遮掩的狹窄的陰影,一隻蒼老的、夾著黑棋的手從陰影中伸出,與季洛陽對弈著。

這局棋不知下了多久。

風把雪卷入這條長廊,冷氣一襲,季洛陽低著頭,神色更加凝重。

他拈起一顆白子,舉棋不定,最後輕輕放下,說:“國師大人,我輸了。”

隱在簾幕陰影中的人被稱作國師。

他並不在乎這盤棋局的輸贏,隻是淡淡地說:“她來了。”

“她?”季洛陽一怔,“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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