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249節(1 / 1)

雲海開裂,地動山搖。

小禾與慕師靖身處的山峰因為地動而晃個不停,隨時都要坍塌。

慕師靖忽然拉住小禾,說:“我帶你走,結界有鬆動的跡象,我們全力以赴,說不定能夠出去。”

“神女姐姐還在戰鬥,我們怎麼能走?”小禾反問。

“她還是低估了邪神的強大……”

慕師靖話語透著絕望,“你要是不走,你也會死的,你死了,時以嬈的衣缽誰來傳承?你死了,林守溪也永遠等不到你了。”

“林守溪……”小禾輕輕重複這個名字,她慘然笑道:“木姐姐,你彆騙我了,我知道的,他其實早就死了。”

“不,他還活著,他現在就在來妖煞塔的路上,他一直在等你!”慕師靖抓住小禾的肩膀,凝視她的眼睛,大聲說。

小禾如霧的眼眸卻未有光泛起,她輕輕笑著,說:“木姐姐,你也不擅長撒謊呢。”

“我沒有騙你!”慕師靖聲嘶力竭。

“你若沒有騙我,為何不早告訴我呢?”小禾低聲問。

“我……”

慕師靖如鯁在喉,啞口無言。

一切的聲音像是遠去了,小禾立在峰巔,嬌俏蒼白的臉頰上雨水橫流,她仰起頭,用很輕但很清晰的聲音說:

“娘親死了,姑姑死了,林守溪死了,巫家毀了,妖煞塔滅了,現在時姐姐也要死了……我早該知道的,我根本不是什麼天命,我隻是災星……以後,以後我還會連累你們的。”

這一刻,小禾的眼睛如此空洞,慕師靖覺得自己望上一眼,就會跟著墜入絕望的死寂裡。

“不,不是的……”慕師靖檀口微張,安慰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另一邊,時以嬈果然陷入了頹勢,這已是她有生以來最巔峰的一場戰鬥,每一劍幾乎都發揮到了完美,她還想再戰,但罪戒之劍已然不允。

黑色的劍鋒上,神秘的光芒亮起,光線形如血絲,自劍身上緩緩拱起,仿佛要脫離封印,從中鑽出。

時以嬈不得不將它插回劍鞘之中,可劍身猶在膨脹,插劍的動作變得無比艱難,她要分神將劍歸鞘,就沒有力量抵禦邪龍的攻擊了,缺少了神劍的加持,她的法術變得無力,仿佛隻是給神明欣賞的煙火。

慕師靖也望見了這一幕,她心如刀絞,可殘存的理智逼迫著她做出選擇。

她緊緊扣住了小禾的肩膀,肅然道:“與邪神戰鬥的路上從不懼怕犧牲,但你這樣的死亡根本沒有意義,你留在這裡有什麼用?!”

麵對慕師靖的喝問,小禾卻隻是笑,她輕聲說:“也許有用的。”

這時,慕師靖才忽然注意到,小禾的眼睛透著不正常的白,那是神性的白,同時,她的衣裙與雪發迎著風雨飄動了起來,輕盈得如同幻影。

慕師靖低頭,這才發現小禾不知何時將手腕上的紅繩解開了。

“愚蠢!”慕師靖忍不住罵道:“時以嬈尚不是對手,你即使解開了封印又有什麼用?彆傻了,不要覺得這樣的犧牲很壯烈,你這是愚蠢,你這樣死了,誰也對不起!”

小禾依舊搖頭。

她境界大漲,輕而易舉地掙脫了慕師靖的禁錮,她以劍劃破了自己的手掌,高舉於空,蒼白的瞳孔直視邪龍,大喝道:

“你不是要吃我嗎?來啊!”

這句話被聲之靈根放大了數倍,響徹天地。邪龍聽見了,它回過頭,望向了山峰上的少女,它似有些疑惑,疑惑於一個人類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時以嬈渾身是血,她任在竭力歸劍於鞘,正當邪龍打算殺死她之後再去吞噬那攜帶髓血的少女時,少女的聲音再度穿透雨幕傳來:

“你若不來吃我,我就讓它吃掉吧。”

它指的是體內的髓血,髓血正在沸騰,它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現在吃掉她尚有生機,否則它一定會成為龍屍的食物。

邪龍紫瞳凝光,冷冽異常,它不想被這少女左右行動,但更不想髓血先它一步將其吞噬。

漩渦雷雲之中,邪龍放棄了對時以嬈的追擊,轉身振翅,掠向了雪發少女的方向。

“木姐姐,快點逃吧。”小禾看著她,微笑道:“彆忘你剛剛說的話,這樣的死亡可沒有意義啊。”

慕師靖呆立原地,她看著沐浴白光的少女,不斷搖頭,思考成了艱難之事,她隻能輕輕重複‘不要’。

封印解開之後,小禾獲得了嶄新的力量,哪怕慕師靖不願走,她同樣可以飛離山峰,將這邪龍引到彆處。

小禾先前的話語通過靈根傳播到了天上地下,林守溪自也聽見了。

他在陡峭的山岩上縱躍著,渾金氣丸轉動到了極致,但山峰是那樣高聳,雷雨又是那般浩大,它阻止著少年的前進,使得一山之隔的人無法相逢。

林守溪不斷地嘶喊著,可他的聲音小禾根本沒有聽到,但從小禾的話語裡,他已聽出了決絕的死誌。

他缺乏力量,根本無法在災難來臨前抵達她的身邊,若此刻有惡魔願與他交易借去力量,他想他願意付出一切。

惡魔沒有降臨,陸餘神卻去而複返,來到了他的身邊。

“她在等你呢,你這樣爬,要爬到什麼時候啊?”

陸餘神輕輕地笑:“你看,群妖正在歌唱,這是唱給你們的歌,它們在催促你去迎娶它們妖族的公主呢。”

“可我……”林守溪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宛若呻吟,他說不下去,歌聲傳入耳中,宛若詛咒。

“不要著急,想想你還有什麼,力量就藏在你身體裡,但你要會運用它。”陸餘神說:“認真聽聽這呼嘯的山風吧,它會給你靈感。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說完,陸餘神淩空而去。

林守溪怔住了。

風……

山風……

他這才猛然想起,在不死國時,白瞳黑凰劍經已來到了第二重!

他早已獲得了風的力量,這逆流而下的大風根本不是阻礙,而是本該在他肩胛骨生出的羽翼!

“我明白了……”

他輕聲說。

劍經在體內咆哮,瀑布般落下的狂風變得溫順,他逆風而起,身影如飛,衝上了山巔。

與此同時,山巔之上。

“你不用替我做決定。”慕師靖看著小禾,突然發出冰冷的喉聲。

小禾錯愕之時,慕師靖的死證已然出鞘。“道門傳承至今,皆以除魔衛道為已任,魔已至身前,我……豈能視而不見。”

她說出了與死城時一樣的話語,卻更為決絕。

她直視著飛來的巨龍,用近乎不屬於她的聲音開口,“反叛者本該死在我的劍下,萬年前如此,萬年後亦如是。”

小禾望著她,不由想起了神血記憶中的黑裙少女,她們的身影隱約重疊。

不由多想,慕師靖竟發瘋似揮劍踏步,從這千丈山峰上一躍而起,將死證遞向了這頭巨龍!

“不,不要——”

小禾張口,聲嘶力竭,泣不成聲。

她這根本是在送死,甚至用不著邪龍,她自會跌落深崖,粉身碎骨。

她想要飛身去攔,可神血恰好在這一刻發作,侵蝕她的四肢,她的身軀因為劇痛而跪倒,什麼也無法做到。

她想起了神域裡與林守溪的分彆,這是自那以後她最絕望的一刻,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陸續死去,卻無法阻止。

心如死灰。

沒有了意誌的掙紮,神血的吞噬變得更加順利,她的腕上生出鱗片,額上生出龍角,正當她要徹底神化之時,一雙手從身後伸來,穿過了她的長發,溫柔地將她抱擁。

她跪在地上,睜大了眼,以為是錯覺。

身後,少年擁著她,抓住了她的手,嫻熟地將紅繩係回了她的手腕,神血在體內發出了不甘的嘶叫。

“是,是你嗎……”小禾不敢出聲,生怕驚擾了此時的夢。

“小禾,久等了。”林守溪柔聲說。

時隔不知多少個日夜,他終於再次抱住了她。

他仰起頭,看著慕師靖飛身而去的景,陸餘神的話語在耳邊回蕩。

“等我。”他說。

湛宮同時出鞘。

片刻之後,死城的場景複現,他踏步飛身,與慕師靖一起,揮劍斬向邪神!

邪神望著這對不知死活的少年少女,不屑一顧。

陸餘神望著這兩道亮若飛星的劍芒,卻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

“這一天果然來了,你也等很久了吧。”

陸餘神對著天空張開了懷抱,“如您說的那樣,舊的時代終將過去,恩師……掌握我吧。”

第178章風息之處

陸餘神小的時候,一場沙塵暴席卷了她居住的村莊,那時她躲在低矮的土垛後麵,看本就貧瘠的村莊被風沙覆蓋。

災神從沙塵暴中走來,拔出了村莊供奉的神木,以此為劍,越過夯實的土牆,將箭塔望樓摧毀殆儘。災神人身獅麵,暴怒咆哮時須發皆張。

不久之後,整個村莊被沙塵暴淹沒成土丘,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墳塚。

十室九空,僅剩的幸存者也大都神智失常,用各種各樣的方法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陸餘神被修道者從沙子裡挖出來時一動不動,險些被當成屍體丟棄。她擁有修道天賦,與許多孩子一起被送去神山修行,那些孩子大部分是蒼碧之災中的幸存者,他們的家在城牆內,卻依舊沒有躲過毀滅的命運。

山門神堂前,孩子們下跪立誓,他們要修成大道,為死去旳族人報仇,為活著的萬民開辟生路。

為此,他們的學堂前還特意置了口古重大鐘,鐘聲會在每天放學的時候響起,一直響到所有人都離去,陸餘神每每聽到時,皆有如芒在背之感。

在學堂裡,她沒有朋友,隻是修行修行不斷修行,後來,麵對世家大族的邀約,她沒有選擇去做所謂的首席供奉,而是布衣背劍去了荒外,她於村莊的舊址割掌立誓,不斬災神不還。

整整六十年,她走在汙濁的荒地裡,肌膚被曬成了古銅色,她用那把滿是豁口的長刀斬殺了數百頭妖魔邪祟之後,終於深入西邊漠地,見到了當年毀村的元凶。

那場大戰持續了三天三夜,災神比她想象中更加強大,她身負重傷躲到了一座早已廢棄無數年的破廟裡,呼吸時都感覺有砂礫在摩擦肺部。

她對自己感到失望,人類的血肉之軀與神相比差距太大,而這頭災神與真正的神明相比又是天壤之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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