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199節(1 / 1)

戲女的無頭之軀忽然發出了痙攣似的顫抖,尖銳的叫聲從牆壁的那一頭傳來,淒厲欲絕,她的手抓著牆壁,像是不斷掙紮的溺水之人。

“救……救命……啊啊啊啊……救命……不要,不要吃我……啊——”

林守溪與楚映嬋一驚,立刻來到了她的身邊。

“你怎麼了?遇到什麼東西了?”林守溪去幫她拉頭發。

楚映嬋則默念靜心咒,點在戲女的背心上,想讓她觸點般顫抖的身軀靜下來。

另一端,似乎有什麼東西揪著她的頭顱想要奪走,戲女慘叫聲越來越淒厲,最後化作一記天鵝瀕死般的嘶叫,她的身軀像是斷了線的發條玩偶,垮了下來,再沒有一點生機。

寒意從牆縫中滲透了過來。

先前還生龍活虎的少女轉瞬死在了麵前,他們的心不由提起。

林守溪抓著她長長的鞭子,將她的腦袋從牆的另一頭拖了回來,戲女的妝容保存完好,腦袋卻像是破爛的西瓜。

楚映嬋伸出手,觸了觸她的人中、咽喉、心口,皆沒有一點反應。

一個仙人境的戲女就這般死掉了嗎……

她雖聒噪得像隻烏鴉,但說到底不是什麼壞人,隻是娘親請來拿錢辦事的而已,這意外的死亡如錐刺上心口,令得楚映嬋神色一哀。

便在這時,戲女詐屍般睜開了眼,眼睛大若銅鈴。

“嘻嘻,仙子姐姐是在為我傷心嗎?”戲女用手一拍,稀爛的腦子瞬間複原,被她安回了脖子上,“仙子姐姐可真是善良呢。”

楚映嬋與林守溪皆愣了愣,意識到自己又被耍了。

“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被嚇到了?我的活不錯吧。”戲女笑嘻嘻地支棱了起來。

林守溪閉上眼,長長地吐了口氣,起身離去。

他原本隻想簡單地出城,前往妖煞塔,與小禾團聚,但他沒有想到,這路上遇到一個亂七八糟的戲組不說,還卷入了莫名其妙的幽界,來到這座神廟之時他已身心俱疲,戲女卻還要用這種無聊的玩笑消耗他的精力。

哪怕是一向溫柔的楚映嬋也露出了怒容,若非她境界不如戲女,此刻定拔下黑尺抽她了。

“你到底是什麼妖怪?這副身體又是怎麼回事?”楚映嬋冷冷問。

“咦,仙子姐姐想知道嗎?”戲女笑了起來:“這是一個很曲折很感人的故事,說起來很長的,我怕聽哭你哦。”

“那就不聽了。”楚映嬋也起身離去。

“哎哎,既然你們這麼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們好了?”

戲女清了清嗓子,正準備說話,卻見林守溪與楚映嬋已相繼離開,她也興致索然,從地上坐起,慢悠悠地來到他們身後。

“這破蠟燭有什麼好看的。”

戲女一惱,竟是鼓腮一吹,隻聽呼地一聲,林守溪麵前的蠟燭被瞬間吹滅。

戲女也呆住了,她沒有想到這個蠟燭是真的可以吹滅的。

不等林守溪與楚映嬋斥責,隻聽砰地一聲,神廟的門就此轟然關閉,本就昏暗的廟宇一下黑了,僅剩的六團燭焰除了它們自己以外,誰也照不亮。

我又闖禍了?

戲女這次真的被嚇到了,她咽了口口水,許久之後終於緩緩開口:“誰把門關上了啊,我……我去開門看看。”林守溪沒有支持也沒有反對,隱隱約約間,他已預感到了什麼。

戲女見他們竟不阻止自己,心中大喪,她苦著臉趴到地上,小心謹慎地挪了過去,片刻後,她心驚膽戰地碰到了門,她發現門沒上鎖,撞著膽子推了推,門鬆動了,就這樣被她輕易推開。

隨著戲女推門的動作,門縫間的光也越張越大。

神廟之門轟然打開。

但就是這關門開門的瞬間,外麵的世界已陡然變了。

戲女立在門口,一動不動。

林守溪與楚映嬋來到了她的身邊,一同朝著外麵望去。

神廟外的山崖消失無蹤,世界變得高遠開闊,隻是這中間填充著無數的灰霧,灰霧之中,巨物矗立,它們緩慢地蠕動著,行進著,發出人類無法聽懂的吼聲。

他們像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而這灰霧之前豎立著一塊尖長的墓碑,碑上書寫著六個字,林守溪不認識這六個字,卻能將它讀出:

七日城,死人國。

……

第142章金瞳

雲空山。

冬雪吹過草尖,奪不去半點翠色。慕師靖折梅綴於鬢間,直銜竹簫,修長的指在洞簫上靈動跳躍,吹奏出悠然的曲調來,她坐在楚門門庭前的白鹿上,衣裙皎潔,玉腿修長晶瑩,雪花間的身影如夢似幻。

白祝拎著大大的掃把從楚門出來,她將掃帚倚門而放,微惱道:“白祝都忙活了一早上了,師姐也不知道來幫忙掃雪。”

“師姐不是在給小白祝助興麼?”慕師靖竹簫離唇,微笑道。

“白祝才不高興。”白祝雙手抓起掃把,猛地遞過去。

竹簫在慕師靖手中打著轉,她看著忙前忙後的白祝,笑道:“你掃了雪,雪還是會下,有什麼意義呢,除非白祝能把天空給掃乾淨了。。”

“可雪總是要掃的呀……”白祝說不過慕師靖,隻是固執地盯著她,身為左右護法的她,在小師姐走後可謂是日日操持宗門事務了。

“小師姐回來,要是看到家裡麵不乾淨,肯定會不開心的。”白祝央求道:“慕姐姐來幫幫忙嘛。”

過去,白祝的可愛是雲空山的通行證,但這通關文牒對慕師靖而言顯然沒什麼用,慕師靖騎在小白鹿上,看著白鹿嗅花,揉弄著它的角:“茸茸,你要快點長大呀。”

“它明明叫梨花啊……”白祝嘟囔道。

“梨花多土呀,明明是茸茸更好聽一點。”慕師靖抱著白鹿脖子親昵了一會兒,小白鹿生無可戀地聞著花,鳴了兩聲。

白祝認真地想了想,覺得慕姐姐似乎真的沒什麼遊說的價值了,抱著掃帚轉身。

慕師靖看著白祝,自鹿背上躍下,她慢悠悠地跟在白祝身後,打量著這個可愛的小姑娘。

“你跟著白祝做什麼呀?”白祝抬起頭。

“監督白祝呀,看看左右護法有沒有好好守護山門。”慕師靖微笑道。

這下白祝徹底絕望了,她原本也隻是假裝努力掃雪,想以此來感動慕姐姐,騙她帶自己去吃好吃的,這對於小師姐百試百靈的招,對慕姐姐卻一點成效也沒有……白祝不知道是自己變笨了,還是對手變聰明了。

“小白祝怎麼看上去這麼委屈呀?”慕師靖明知故問。白祝鼓著雪腮,不和她說話。

“真好呀,小白祝在家裡被欺負,你小師姐在外麵被欺負,真是姐妹同心呢。”慕師靖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

“林哥哥才不會欺負小師姐呢,他和慕姐姐可不一樣。”白祝說。

“是麼。”慕師靖神色悠悠,道:“白祝沒有被騙隻是因為白祝還小,慕姐姐在背地裡可被欺負得不輕哦,白祝以後也要小心了。”

白祝很不信任地看著她。

慕師靖抿唇一笑,將白祝的掃帚扔到一邊,拉住了她的小手,說:“走,我們去堆雪人,打雪仗。”

白祝來不及答應或拒絕,她已被慕師靖拉著跑到了庭院外麵,白祝一開始玩得很開心,直到她辛辛苦苦堆的雪人被慕師靖破壞,她氣惱之下砸向慕師靖的雪球儘數丟空,而慕師靖砸來的雪球則百發百中之後,白祝絕望了。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裡,打雪仗變成了一場單方麵的欺負,白祝被追殺得精疲力儘,冰頭雪臉地回到了楚門,又很不情願地被慕師靖拉著去洗熱水澡。

換上了新衣服,戴上了虎頭帽以後,慕師靖抱著她哄了一會兒,白祝心軟,很快就答應下山陪她去吃團子,此時恰有一隻雪鶴飛來,銜著師尊的令。

慕師靖接過師尊的信,展紙一看,秀眉顰蹙,她依依不舍地告彆白祝,獨自一人去往仙樓。

仙樓裡,雪白狐裘的女子立在庭院間,仿佛滿天風雪聚合成的妖,她的身前有一塊棺材大小的冰,冰裡麵封凍著一具白色的骸骨。

“是他嗎?”

慕師靖剛一到,宮語的聲音便冷不丁響起,她在認真時的聲音勝過了世間的一切風刀霜劍,足以將她平日裡慵懶的嬌媚之氣斬得一乾二淨。

這具封凍的白骨是從林守溪提供的地點挖出來的。

這是那天清晨,他們在山穀的洞穴口遇到的無名骷髏。

慕師靖沒想到雲空山的動作這麼快,今日就將它從被雪崩掩埋的地方找出,運來了山上。

龍屍不死不滅,這具人型的龍屍卻已枯萎,它無需神濁的浸泡,僅僅是寒冷就讓它喪失了一切生機。

慕師靖神色肅然,她走近了些,手指在冰麵上抹過,她認真地打量了一會兒這具冰麵上的骸骨,片刻後篤定道:“是。”

宮語沉默了下來。

“師尊……怎麼了?”

見師父一直不說話,慕師靖忍不住出聲詢問。

“你確定看到了他擁有龍屍一樣的心臟和火焰一樣的瞳孔麼?”宮語再問。

“確定。”慕師靖說。

宮語泛著琉璃淡色的眼眸冷光浮動,她深深地盯著眼前寒冰貯藏的白骨,想著某些傳說往事,最後卻還是輕輕搖頭:“這具骨頭在兩天前就送來了,雲空山已有數位仙師看過,我們得出的結論都一樣。”

“什麼?”

“這隻是一具普通的人類屍骨。”宮語說。

“普通?”

“嗯,它除了古老以外沒有任何奇怪之處,我們想不出它擁有腫瘤之心與火焰之瞳的原因。”宮語輕輕搖頭。

慕師靖心中也有一些猜測,但既然以師尊的閱曆都尋不出原因,她也就不插嘴什麼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這具神秘的屍骨注定會成為雲空山重點的研究對象,將深埋在骨髓裡秘密一點點挖掘出來。“真國到底是什麼,師尊有線索嗎?”慕師靖疑惑地問。

宮語她衣袖一揮,巨大的冰棺消失在了麵前,如同一片被衣袖卷去的雪。

“真國……”

她閉上眼眸,不由再次想到了那次語焉不詳的北地之行,世上唯二知曉秘密的隻有她的父母,隨著父母的死去,遙遠而神秘的極北之地就再也沒人冒險涉足了。

父母將‘真國’這個詞留給了她,卻沒有附加任何多餘的線索,也沒有留下任何書信用以傳達秘密,她隻記得小時候娘親說的,說真國一座藏在冰雪中的地上天府,古老得難以言喻,那是真正的史冊,藏著這個世界最大的秘密,去到那裡的人便會得到真知,了解一切的真相。

那時候,她覺得去過那裡的娘親已然成為了全知之人,但後來她才明白,所謂的全知也隻是另一種狹隘。

神守山的仙人不乏道法通天者,任他們平日裡再如何將自己說得神機妙算,他們也沒能算到蒼碧之王的到來,巨龍的骨爪撕開厚重的城牆,秘密在還未見光之時就被踩碎在足底,與她的親情永遠葬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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