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165節(1 / 1)

“嗯。”

慕師靖的感知力向黑暗深處延展,片刻後說:“跟我來。”

兩人沿著足下的道路向前走去。

“你的鞋呢?”林守溪低下頭,見她的鞋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要你管。”慕師靖咬唇低頭。

她穿的尖頭小鞋本就不適合奔跑,她不想因跑得慢而背林守溪嘲笑,故而直接將鞋扔了,想著稍後換雙軟靴。

她這樣的修道者在刀尖上行走都不成問題,更何況這樣的山路,林守溪也懶得多問,隻是沿著山道向前走去。約莫又走了一個時辰,他們聽到了水聲。

攀上前方的山峰,遙遙向下俯瞰,林守溪與慕師靖皆怔住了。

他們見到了一座大湖,浩渺無垠的大湖。湖泊在月光下泛著粼粼的波紋,仿佛魚群浮出水麵的夢。而這座大湖的旁邊則有成群的高樓建築,建築矗立於黑暗,其中隱有飛鳥來往。

“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人居住……”慕師靖輕輕開口。

若是白天看到這樣的場景應是很美的,但在夜裡看到,難免還會有些犯怵,因為她無法確定,這裡到底住的是人還是鬼。

“你怎麼了?”

慕師靖賞了會月下美景,回過頭,卻發現林守溪的臉色很奇怪,她伸出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林守溪則像是什麼也沒有看到、聽到,他望著大湖高崖,已然癡了。

許久,才終於聽他開口:

“這裡,這裡是……”

這裡是巫家。

楚門

第117章恰於閨閣相逢

沿著貧瘠的高山向下走去,足下原本嶙峋的山石也變得光滑平坦,盛滿溫柔月光的湖水起著波瀾,清澈的、無形的風生生不息地吹來,天上的雲卻不受其擾,兀自靜懸。

與外麵的荒山焦土相比,這平凡的夜景無異於仙境。

慕師靖沿著天然形成的山道向下走去,目光時不時瞥向遠方的高樓,蹙起的眉被風吹得柔和。

“這裡就是巫家麼?”慕師靖覺得奇妙。

“嗯。”

林守溪原本以為自己與巫家相隔不知多遠,但他沒有想到,陰差陽錯之間,自己竟回到了這裡了,大湖高樓撞入視線時,他辨認了許久才確定其為真實。

乾涸的湖床被湖水取代,懸崖峭壁上的古庭再次被淹沒,大量的鳥也徙居彆處,隻剩零星的幾十隻徘徊不去。

林守溪順著山道向下走去,給慕師靖說起了過往的事。

慕師靖也想起了自己初醒時的場景,當時藏蛇村的五花大殿上莫名飛來了不少的鳥雀,其中還有一隻鬼鷲,如今想來可能就是巫家逃出來的。

她聽著林守溪的講述,從醒來見到小禾與雲真人,到後來與小禾並肩作戰殺死雲真人,劍,鮮血,廝殺,還有持續了一個月的雨,它們都成了這段回憶裡閃爍的光影。

沿著湖泊來到了巫家。

巫家的大門鎖著,鐵鏈已經生鏽,不知多久沒打開過了,門外掛著的旗幡也被雨水洗得老舊發白,沒人去換上新的,寶庫中的寶物已被搜刮一空,翻牆進入巫家,觸目所及的一切都很熟悉,隻是這裡一個人都沒有了。

他們中的很多人死在了當初那場暴雨裡,剩下的也於劫後遷到了神牆中去。

鎮守的傳承之日已經過去,為此而生的家族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她是這裡的大小姐?”慕師靖問。

“嗯。”

“那這裡也算是你家了。”

“就我一個人,算什麼家呢?”

沒有了神明的影響,這裡的四季正常了起來,走過長街時,耳畔儘是簌簌的,腳踩落葉的聲音。

林守溪看著熟悉的一切,眼前還是當年在這裡戰鬥時的畫麵。

破損的房子無人修繕,家主殿前還立著墓碑,林守溪走過廢墟一樣的巫家,寡言少語,身旁隻著薄襪的少女左顧右盼,也不知在尋找什麼。

“與其在這裡觸景傷情,倒不如去找找你老婆,她現在說不定也在這裡睹物思人哦。”慕師靖微笑著說。

林守溪看著荒涼的巫家,笑了笑,“怎麼可能呢。”

“心誠則靈嘛。”慕師靖倒是饒有興致,她雙手絞在身後,說:“帶我去她的閨房看看吧。”

“不帶。”林守溪拒絕。

“為什麼?”

“我與小禾的洞房可是淨土,豈能讓你這妖女玷汙了?”林守溪笑著說。

慕師靖輕哼了一聲,倒也沒有與他鬥嘴,她一下停住了腳步,望著眼前的黑暗,神色變得無比警覺。

“怎麼了?”林守溪皺眉。

慕師靖的感知力比他強得多,她能察覺到許多自己察覺不到的東西,此刻見慕師靖毫無征兆地收斂笑意,林守溪難免也有些緊張。

少女靜立了一會兒,目視前方,低聲道:“有鬼。”

“鬼?”

“嗯……”

“哪有鬼?”林守溪亦戒備了起來。

慕師靖如發條玩偶般轉過頭,略顯呆滯的眼睛盯著林守溪,然後快速地伸手,在他額上敲了個板栗,“小氣鬼!”

林守溪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他搖了搖頭,也懶得去還擊了,隻是道:“你真是一點記性也不長。”

“記性?這裡是你熟悉的地方,人去樓空,死氣沉沉和墓地一樣,總不會再有什麼事了吧。”慕師靖滿不在乎地說。

話語才落。

淒厲的嘯響從遠處傳來,刀匕般劃過巫家上空,震得他們渾身一凜,心中悚然。在第一聲尖嘯發出之後,越來越多瘮人的聲音接踵傳來,淒厲而痛苦,仿佛是有惡靈在啃咬同類。

“這是……”

林守溪望向了殺妖院的方向。

孽池。

聲音是從孽池裡發出來的!

孽池裡封印著妖物無數,他過去雖殺掉了一批,但孽池何其之大,哪怕是仙人境的雲真人也不願深入涉足,如今鎮守身死,孽池裡的妖物想來更加猖獗了……那片藏著龍屍與邪靈的肮臟土地,不知還藏著什麼怪類。

“走,去看看。”林守溪說。

慕師靖摸了摸自己的唇,總有種這怪物是自己叫來的錯覺……難道說自己真的有什麼災厄之體?

穿過長街,越過空寂的殺妖院,一座又高又厚的白牆出現在他們麵前,這座牆本身也是法陣的一種,它頂部的石磚刻有銘文,邪濁近之則死,哪怕是會飛行的妖物也無法逾越。

一般而來,用以防禦的高牆都有類似的法陣設計,所以哪怕龍屍突破城牆時也不是振翅飛過,而是撞牆而入。

石門是關著的,他們沒有打開石門的方法,也不敢貿然越過高牆,便來到了附近的高樓上,朝著下方遠望。

“這些樓都是為了殺死孽池中的怪物而打造的,雖在殺死赤瞳龍屍時損毀嚴重,但應該還能用。”

林守溪登上高樓,立刻去找藏在樓上的武器。

慕師靖則靈巧地翻出窗戶,來到了屋頂,感知之線向下延伸,探入白牆之內,一群黑魆魆的妖影瞬間湧入了意識之中。

沒有了每月一度的孽池斬邪,其中的汙濁穢物開始猖狂地聚攏、瘋長,如今已經成勢。

它們雖不強大,但聚集在一起時,密密麻麻伏動的影子如大地上長出的水疹,不免令人頭皮發緊,不寒而栗。

但除魔衛道是道門分內之事,慕師靖自沒有半點退縮之理。

“準備好了嗎?”

慕師靖立在樓頂,問了一句。

樓內傳來了林守溪的回應。

他已將布滿灰塵的武器搬出,鐵鏜探出窗戶,對準了孽池。這是一件用生鐵鑄就的兵器,古重堅冷,模樣像是舊世界的火器,但它的表麵卻寫滿了方形的字符,應是有大符籙師給它開過光,林守溪摸索了一會兒,大致明白了它的用法。

兵器發動之際,洞口的六道符文射出光線,凝出一個沒有溫度的光球,林守溪根據慕師靖所報的方位發射,光球激射而出,拖出長而耀眼的焰尾,砸入孽池之中。

“十三、九,四十、五,七十九、三十。”

慕師靖以數字代表方位。

話音落下,相應的位置就有白光亮起,摧枯拉朽般將凝聚的妖濁炸成四濺的淤泥,妖濁的嘶吼與慘叫愈發淒厲,它們在牆內受驚逃竄,不知道滅頂之災來自哪裡。

慕師靖的話語輕描淡寫,仿佛隻是在指點人行棋,還時不時要譏諷林守溪幾句,嘲笑他射得不準。

“要不你來?”

林守溪受不了少女的譏諷。

“哪有軍師親自披甲上陣的?於帳中運籌帷幄才是真正的瀟灑。”慕師靖說,“嗯……往下一點。”

林守溪獨自一人操控著這等巨大兵器,肌肉都有些發疼,他沒有慕師靖的感知力,隻能憑她指揮,終於,紙符即將用儘之際,終於聽慕師靖說:“最後一隻了。”

她從樓頂輕輕躍下,踩在探出高樓的器身上,動作優雅,炮身被她壓低了些,射出的符籙之火也發生了偏移,在空中甩出賞心悅目的弧線,精準地命中一灘扭曲的妖濁,將其炸成泥漿。

火光熄滅,少女立在兵器的尖端,轉身,晚風吹來,黑裙飛揚。

林守溪移開了視線。

孽池的騷亂已暫時消除,騷亂的源頭也隻是一群聚集在牆邊的妖濁,不值一提,甚至可以說,這隻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做得不錯哦。”

慕師靖腦袋微歪,笑著誇獎,她正要沿著鐵筒走入窗內,微笑卻再次凝固在臉上,她猛地回頭,銳利的目光望向孽池。

“什麼東西……”她說。

林守溪本以為她還在嚇人,但這一次,慕師靖的神色卻嚴肅得嚇人。

“你看到了什麼?”林守溪問。

慕師靖的神情卻很快淡去,“好像是我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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