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119節(1 / 1)

林守溪的道心悚栗而鳴,渾身的劍意應心意豎起,殺機蓬勃。

他們雖隻交鋒了一劍,但他已然明白,自己所要麵對的究竟是何等對手了。

“師父小心呀!”

“完了,預言失敗了……”

小語與三花貓幾乎同時開口,顯然還是徒弟更暖心些。

林守溪無暇回應。

黑夜是無邊的戰場,殺意宛若濃重的焰,在他們第一次撞擊之時已然激起,他們要在這黑暗中以鐵劍決出勝負!

兩道身影幾乎同時動了。

他們皆是老練的殺手,神像、岩石、樹木、房屋、祭壇……周圍的一切可用之物都能用作庇護與盾牌,他們穿梭其中,時而以身法穿繞,時而又正麵對決,激起一連串的金屬交擊聲。

先前的戰鬥林守溪還能帶著三花貓,但現在他真的無法再顧及它,戰鬥的間隙中,他將三花貓往神像後邊一藏,讓它老老實實呆著等自己。

三花貓連連點頭,忙往石頭縫裡縮,知道現在自己不添亂就是在做大貢獻了。

林守溪將全部的心神都投入了戰鬥,凜然的殺意似將他拖回了巫家肅殺的夜,拖回了死城狂暴的雨,他沉寂許久的戰意再被激起,每一個關節,每一寸皮膚,甚至每一縷發根都似可提煉出力氣,這是高手對決時獨有的體驗!

他們的並未進行纏鬥,劍一觸即走,身影動得飛快,故而在彼此眼裡,他們都是暗夜中的鬼影。

數度交擊未能分出勝負,雙方愈感棘手。

林守溪乾脆放棄了主動進攻,他收斂氣息,隱藏在一間屋子的門後,感受著屋外每一丁點的劍意,伺機發動暗襲。

他壓抑著呼吸、心跳,將自己想象成一個衣櫃、一張桌椅、一個沒有生機的死物。

對方同樣也很耐心,聖子好似夜間狩獵的貓,步步為營,不露半分破綻。

這與其說是劍術的較量,不如說是耐心的角逐,他們知道,下一次的交鋒很可能是分勝負之時,但在這之前,他們必須將殺心深藏!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黑夜中終於流露出了一縷微不足道的劍意,它就像一縷微風,為林守溪捕捉敏銳捕捉。

他知道,對方就在門外。

按理來說,對方不可能察覺到自己的所在,除非這個聖子擁有慕師靖那樣的感知力。如今敵暗他明,渾然天成的一劍已在手中,他似隻要心領神會,就能以劍穿門,將對方斬殺或者重創。

但林守溪沒有動手。

因為這一幕實在太過熟悉。

當初死城中,他就是這樣被慕師靖暗算的!

但若他不出劍,這絕佳的機會就會被他平白無故地葬送。

時間不會等他。

心中的天人交戰一瞬而過,他一腳踹開了大門,然後憑著直覺擰身,回身斜刺,動作一氣嗬成!

在他踹開大門之際,上頭的屋頂破開,潑天的黑暗中,聖子掠空而下,一指點落。

道門絕學神妙指!這一次,指凝於半空,未能前推,因為對方的劍已抵在了她的胸尖。

第86章宿敵相逢

這場戰鬥的過程很漫長,但博弈的發生卻快如驚堂木落板。

殺氣好似凜冬之寒,令得整座屋子如墜冰窖!

慕師靖宛若凍在寒風中的鳥,對方的劍尖恰抵住她的胸尖,若即若離,隻差一分便要紮破衣帛,穿胸而入,直奪心房。

但她的反應同樣及時。

這座屋子很矮,故而房梁不高,她在意識到不妙後立刻止住了攻勢,以靴勾住房梁,再令身子如魚打挺般揚起些,避開咽喉要害,隻是她雖已足夠敏捷,但這一輪的交鋒中,她已然落敗。

慕師靖知道自己境界不算多高,可她身在神牆外的蠻荒地帶,這裡幾乎遇不到見神境的仙人。

仙人境下,她則難逢敵手,故一路而來,所有意欲害她之人皆被她玩弄於翻覆之間,鮮有一合之力者。

吞骨山莊裡,她殺死了莊主,封鎖了消息,令持燈婆婆主持儀式,將她送來了此處。

才一落定,她就感受到了凶烈的殺意,她似乎不是被傳到了神壇,而是來到了斷頭台——閘刀早已懸起,隻等她來臨時落下。

起初她以為是魔巢生變,要斬殺有鱗宗來使,但很快她意識到,殺意來自彆處。

黑暗中雖不可視物,卻是屬於她的主場,這裡的一切都被她的感知網覆蓋,成了意識中一個個色彩鮮明的色塊,它們色調或暖或冷,代表了事物的溫度。

刺殺者很強悍,甚至很可能比元赤境的莊主更強,但身處黑暗,她依然有信心。

淺嘗輒止的交鋒後,他們各自隱去,伺機發動殺招。

對方似乎學過類似龜息術的功法,氣息隱匿得極好,但他逃不過自己的追索。

很快,死城的一幕複現。

但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意圖竟被看穿了。

對方的這一劍很不講道理,因為它幾乎是未卜先知的!

這……怎麼可能呢?

慕師靖無法理解。

接著,令她更不能理解的發生了——她看著抵著自己胸尖的劍,看著那銀亮的泛著細碎水紋的中軸,越看越覺得熟悉。

這,這不是……

另一邊,林守溪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因為他的這一劍明顯慢了。

倒不是他的手慢了,而是他手中的劍在阻止他推進,這柄劍……意欲叛變?

湛宮和他關係一直不錯,它也不是小土貓那種不靠譜的靈物,怎會在關鍵時刻脫節?

也是此時,屋子終於承受不住兩人溢出的殺氣,奔潰由細部飛快擴散至整體,連同房梁在內的一切儘數崩斷,轟然坍塌。

慕師靖失去了支點,身子落下,林守溪飛快撤劍。

她在空中靈巧一翻,足尖穩當當地點地。少女目視前方,黑白分明的眼眸裡困惑已消,取而代之的是驚愕與訝然。

潑天的黑暗雖將他們的身影遮得模糊,但到了現在,他們哪裡會認不出來對方?

隻是兩人從未想過,他們會在這種地方,以這種形式相逢。

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打不相識嗎?

小語卻還有點懵,她從頭到尾都在觀戰,全部的心神也都凝聚在了戰局上……哪怕隻是觀戰,她也嗅到了令人窒息的殺意,這是她過去從未感受過的。

這樣的戰局裡,任何鮮活的生命都有可能在下一息成為冰冷的屍體,包括先前還在與她言笑晏晏的師父。

第一次領略到殺伐殘酷的少女睡衣被冷汗浸透,師父驟然發動決戰一劍時,她更是渾身觸電般痙攣,肌顫骨栗,幾乎要大叫出聲。

隻是她不明白,師父明明要贏了,為什麼要收手?

這是什麼大慈大悲的劍法啊?

但她也不敢出聲,生怕驚擾師父,而接下來,那個可惡的壞女人說出的第一句話,再度讓小語神經緊繃:

“換劍。”

慕師靖收指垂袖,清冷開口。

門外的死證依舊懸停半空,它亦有靈性,見到舊主之後發出清鳴。

“不換。”林守溪斷然拒絕。

師父果然還是愛我的……小語聞言鬆了口氣。

死證的鳴聲卻是戛然而止。

林守溪並非喜歡湛宮勝過死證,隻是自己唯一的徒弟還在劍裡,之後煉鼎所需的草藥還要仰仗她,更何況……

他身影飄然一退,越過門檻,左手伸出,直接將死證也握在了手中。

慕師靖想以劍誘騙,結果是人劍雙輸的下場!她秀靨板起,銀牙輕咬,卻也隻能吃下這個虧。

“你怎麼在這裡?”林守溪問。

先前熟悉的場景複現時,他隱約猜到了什麼,所以他寧可錯過這絕佳的殺機,也無法忍受自己被宿敵以同樣的手段暗算兩次的奇恥大辱,哪怕對方是慕師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我還想問你。”慕師靖冷冷地說。

誒?他們是認識嗎……小語驚愕,一時分不清狀況。

“你加入了魔巢?”林守溪更加不解。

“不可?”慕師靖反問。

“你身為道門傳人卻墮落至此,你師尊若知曉,當作何感想?”林守溪嚴厲質問。

“你不也是魔門中人?”慕師靖盯著黑暗中模糊而熟悉的臉,幽然發問。

“我已是道門弟子。”林守溪平靜道。

慕師靖聞言,秀眉稍蹙,臉頰卻依舊冷淡,她話語頓了頓,回答了先前林守溪的提問:“師尊遙在,如何知,如何曉?”

慕師靖輸了一劍,心中幽怨,也懶得與他解釋過多,非但自認了魔巢聖子身份,更是雙手負後,坦然道:“我……入魔了。”

小語在那頭聽她說話,亦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這人是怎麼回事呀?在自己師尊麵前是乖巧善良的道門傳人,一出遠門直接墮落加入魔道,成了說話都不講禮貌的壞女人了!這若是自己的徒弟,定天天將她抓來打屁股,打到她乖為止!不,不對,若是自己,那一定要擦亮眼睛,切不可收這等表裡不一的壞徒弟……

小語氣鼓鼓地想著,很為師父的仁慈一劍鳴不平。

祭祀結束,戰鬥接近尾聲,抱著黑燈的矮人們從各個陰暗的角落走出,陸續撤走,彤雲中的半月終於將微光撒入了這座妖氣騰騰的孤峰,落到了慕師靖與林守溪的臉上。

小語依舊看不清他們的形容,在她的眼裡,師父與那個很壞的女人都隻是模糊的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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