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溪從身上取出了那塊真言石,塞到她身後被綁著的手上,“拿著它再說一遍。”
“?”小禾感受著手中微涼的觸感,惱道:“你不是說找不到了嗎?你果然是個大騙子!”
“剛剛又找到了。”林守溪麵不改色地說著,又問:“小禾服軟了嗎?”
小禾屈辱地嗯了一聲。
真言石嗡鳴。
小禾閉上眼眸,也不裝了,怒氣衝衝道:“軟什麼軟?你再敢調戲本小姐,我就用叉子把你叉起來丟出去!快給我鬆綁!”
真言石再次嗡鳴。
林守溪愣住了,“這……你到底哪句話是假的?”
小禾睜開眼,眸中霧氣頗重,一副幾欲殺人的神情。
這副模樣在林守溪眼中卻是可愛嬌羞的,他也不再惹她生氣了,揉了揉少女雪白的發後,終於開始替她解綁,繩結在身後,林守溪繞到她背後,開始拆解,將紅繩抽絲剝繭地從她身上一圈圈取下。
小禾跪坐在地,像是一個小犯人,她抿著紅唇,瞳光透著水色。丹藥的藥效至今都沒有完全散去,解綁之後,她合著纖腿在地上跪坐了一會兒,凶巴巴地瞪著林守溪,林守溪哄了她一會兒,她才終於消氣,緩緩起身。
小禾越來越慶幸,自己打架的時候喜歡老老實實穿方便行動的緊身長褲,而不像那些仙子神女一樣愛穿裙子顯擺。
想到這裡,她的目光便不由地放到了這白裙仙子身上。
林守溪也站在她的身邊,考慮著如何處置她。
此處為神域,直接殺掉她的話神不知鬼不覺,哪怕是神山上的大修士恐怕也無從追查起,但他們不能這麼做,因為這違背了神域的規矩。
“總之,這仙子身上法寶眾多,皆是生辰禮物。從她的年齡來推斷,至少有十多件……先行將它們取下吧,免得稍後她醒來暗算我們。”林守溪誠懇地提議道。
林守溪的話語雖有理有據,但落到小禾耳中,總是怪怪的,取下法寶……說白了不就是要將仙子扒成一隻小白羊嗎?
“我是在為我們安危著想。”林守溪看著小禾變幻莫測的臉頰,也能猜到她在想什麼。
“我當然知道,還用你說。”小禾咬著唇,她也明白,這是必要的工作,容不得馬虎大意。
“那她穿什麼?”小禾又問。
“王殿內這麼多白色宮裙的舞女,挑一個合適的,拆東牆補西牆就是了。”林守溪飛快想好了策略。
“好呀,這麼嫻熟,我看你是慣犯吧!”小禾咋舌。
“事急從權罷了。”林守溪說。
小禾上下審視著他,目光中透著不信任,若不是現在時間緊迫,她定要拿著這塊真言石好好拷打審問一番。
“那之後呢?哪怕將她法寶都沒收了,她這個人還是很危險呀,我們要怎麼限製她呢?”小禾認真地思考著。
“我們也將她捆起來?”林守溪手持紅繩,問。
“笨蛋,這紅繩是她的法寶,哪裡捆得住她,待她醒來恐怕就自行解了。”小禾否決。
“那以法術將她的關竅封印住吧。”林守溪繼續提議。
“尋常法術在這裡施展不開,況且我也沒有把握能封印住她。”小禾輕輕搖頭。
“那怎麼辦?”雖然取得了勝利,但如何處置這位仙子顯然又成了另一個難題。
小禾垂首沉思,之後靈光乍現,“神侍令!可以用神侍令將她變成侍者,這樣她就傷不得我們,還得聽我們的命令。”
“是個好辦法。”林守溪立刻點頭,表示讚同。
接著問題又來了,由誰來下這個神侍令,如何來達神侍令?
“神侍令亦是鎮守大人於夢中授給巫家老家主的諸多法術之一,玄妙異常,它簡單而強大,且一旦令成,便可以低境鉗製高境,是很珍貴的神術。”
小禾一邊介紹著神侍令的來曆,一邊解下了白裙仙子覆麵的白紗,雖早有預料,但見到這張清雅絕美的臉蛋時,小禾依舊不免微怔。
她下意識看向林守溪,發現林守溪也在看。
“漂亮嗎?”小禾清冷發問。
“與大部分女子相比,自是極美的,但若與小禾相較,還是差得太多。”林守溪胸口還在滴著血,回答得卻是滴水不漏。
小禾滿意點頭,繼續說:“但神侍令一生隻可綁定一人,我已有你,故而不可再收她為侍。”
她頓了頓,繼續望向林守溪,問:“若我讓你收她為侍,你會答應嗎?”
小禾的問題看似簡單平和,實則鋒芒畢露,林守溪能清楚地感知到其中的殺機。
“若隻我一人,我不會答應,但現在我還要考慮小禾的安危,所以答不答應不是我可以隨意決斷的事了。”林守溪平靜地說。
對於這個回答,小禾也挑不出什麼毛病,她點點頭,挽起袖口,露出白皙手腕,讓林守溪幫著將她搬上樓去。
“她也不重,我一個人來就行了。”林守溪說。
“你一個人成何體統。”小禾雙手叉腰,不滿道:“快來幫忙。”
“我抓肩臂還是抓腳?”
“肩臂。”小禾毫不猶豫地說。
樓有四層,層數雖少,但因為規格不同,每一層都極高,實際的高度約有巫家主殿的三倍,二樓是一個武庫,堆放著無數不知年月的武器,它們大多數是槍,槍身上還沾著發黑的血漬。
林守溪看了一圈……朽爛的巨弩,殘破的魚皮鞘古劍,燒儘的仕女燈……古舊腐朽的殿中透著令人感到不適的壓抑感。
第三層則皆是些古舊斑駁的盔甲,這些盔甲很大,每一副都有數人高,林守溪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了巨人的王庭裡,小禾暫停身子,在這裡小小地搜羅了一番,尋出了幾身宮裙,宮裙倒是合身的,小禾鬆了口氣,也省得去扒那些真靈的衣裳了。
走入第四層,映入眼簾的是幾十丈的金帛絲卷,卷絲奇異,繪有河流冰原處清涼,繪有岩漿火焰處燥熱,外廊環繞,懸出平坐,整體雖雄渾大氣,卻也意外的空空蕩蕩。
小禾與林守溪將白裙仙子安頓此處,因昏迷的緣故,她身上的仙意褪去了幾分,於是古色古香的宮殿裡,朦朧夢幻的紗裙下,仙子修長的玉腿微屈,曼妙浮凸的曲線顯現出難得一見的惹火。
小禾的心跳都忍不住快了些,她也有些緊張,倒與欲望無關,更類似於人看到精美的玉器,忍不住想放在手心裡把玩一番的情感……當然,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好了,你先下樓,我好了叫你,若有意外我會呼救,你注意聽,彆開小差了。”小禾認真地叮囑。
“真的無需幫忙嗎?”林守溪關心地問。
小禾摩拳擦掌,林守溪知難而退。
……
白裙仙子醒來的時候,她正置身在王殿的最高處,身後是數人高的欄杆,眼前的燈火照亮了牆壁上幾十丈長的絲帛繪卷,上麵有著太古神靈張牙舞爪的彩繪,每一縷真絲皆被照得熠熠生彩,前方的陳設用具卻是老舊斑駁。
白發如雪的少女立在巨大的古壁畫下,背對著她,畫麵上有一片七彩的星海,星海中有明亮的流星飛過,漆黑的龍背對流星,張開的雙翼遮蔽了半片天空,垂下巨首俯視,下方的人類立在鋪滿屍體的礁石上,手持斷矛,向著空中刺去。少女觸破古壁畫,像是在撫摸黑色巨龍崢嶸的額角。
“醒了?”
黑衣勁裝的少年開口,懷中抱著柄漂亮的古劍。
她想動,卻動彈不得。
神域確實很難施展法術,但林守溪用的是舊世界祖傳的點穴術,將她幾個周身大穴點住,一樣可以暫時限製她的活動。
他原本以為到了新世界以後,過往學習的武功都要作廢,但這樣的神域裡,術法失去作用,一身武藝反倒成了強大的倚仗。
白裙女子垂下眼眸,她落敗,成了階下囚,自無話可說,但她也知神域中不得殺人,故而沒有後顧之憂,一邊嘗試衝破穴道,一邊伺機反擊。
她想試著掌控法寶,卻什麼也沒有感知到。因為神域的乾擾,法寶與自己的聯係本就微弱了很多,此刻卻是徹底切斷了。
白裙女子立刻清醒了,她這才發現身子有些涼。
她那身層疊輕紗組成的雪色長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襲端莊典雅的白色宮裙,她低下頭,便可看見宮裙微微漾開的領口,以及領口中的擁玉堆雪,那是絕美的景,卻讓她背脊發寒。
因為這說明她除了這一身白色宮裙之外,身上空無一物。
莫說是裙與劍,哪怕是腰間的流蘇墜飾、足下的軟靴也被儘數剝了去……她下意識地將赤著的足縮入了裙擺下。
“彆找了,你的法寶已經被我儘數沒收了。”小禾出聲提醒,悠悠道:“沒想到你師尊送了你這麼多東西,看來很寵你嘛。”
白裙仙子冷冷地看著她,沉默片刻,問:“你想怎樣?”
“彆用這麼眼神嘛。”小禾抿唇而笑,如同黑店的小老板娘,正在調教著綁來的小仙子,“你先前這般凶,還自報家門,一件件說著這些法寶的來曆,我們光是聽著就怕得很,為了安全起見,隻好出此計策了,還望仙子不要見怪呀。”
白裙仙子輕哼一聲,偏過頭,少女神色清媚,話語則帶著居高臨下的調笑意味。
小禾站起身,緩緩來到她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問:“你想要要回你的法寶麼?這畢竟是你師尊送你的禮物。”
“我有權決定麼?”白裙仙子淡淡地問。
“我知道你有恃無恐,因為我們沒辦法在神域裡殺掉你。”小禾微笑說:“但不殺掉也沒關係呀,我們還是可以做很多其他事的,仙子養尊處優這麼多年,應該沒受過什麼實質的苦吧?”
白裙仙子麵對她威脅的話語,懶得回答。
小禾微笑不改,她指了指林守溪,說:“你旁邊這位少年,可謂是十足的衣冠禽獸了,稍後你若不配合我們,他就會對你做出許多禽獸不如的事情,到時候仙子再後悔可是晚了哦。”
“據我所知,你們是道侶吧。”仙子清冷道:“你若能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那我也懶得介意,肉身凡胎皆是俗物,你身為修真者,不該不明白這樣的道理。”
“不愧是我見猶憐的仙子呀,真是坦坦蕩蕩呢,不過……仙子可不是俗物。”小禾拍手稱讚,她彎下些身子,湊近她的臉頰後,再度露出了小狐狸一樣的媚色。
白裙仙子被她這般盯著,頗有些不適,卻也不語。
“放心啦,我們都是好人,也見不得明珠困匣美玉蒙塵的淒涼事,我隻是想與仙子做一個簡單的交易。”小禾忽然認真了起來。
白裙仙子看著她,並不打算主動開口,隻是等待她繼續說話。
“我呢,會問你一些問題,希望你可以給出答複,你每回答一個,便可以要回一件法寶。”
小禾笑意不減:“仙子來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注意,這座大殿之側有口井,井深不可測,你若不願配合,那我隻能將法寶都扔進去了。”
說完之後,小禾又補充了一句:“放心,問題很簡單,你甚至可以聽過之後再決定回不回答。”
白裙女子猶豫之後,嗯了一聲,不卑不亢。小禾取出了那塊真言石,塞到了女子的手中。
小禾看著白裙女子,在問問題前再次闡明,“我們或許是敵人,但至少現在在神域裡不該是,我們需通力合作,尋找出去的辦法,若遇危險,說不定還要一同迎敵,仙子深明大義,這樣的道理,應該不需要我贅述了吧?”
小禾看上去彬彬有禮起來了,白裙女子總覺得有詐。不過她所言不虛,自己此刻落於下風,也沒什麼好討價還價的。
“你問便是了。”她說。
“首先,你的名字。”
“楚映嬋。”白裙仙子猶豫著回答。
“是哪幾個字?”林守溪問。
有了季洛陽的前車之鑒,他小心了很多。
自稱楚映嬋的女子一一解釋,林守溪若有所思地點頭,隨口說了一句:“哦……是林字在上麵的那個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