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77節(1 / 1)

一路上並沒有任何標記,也沒有碑亭之類的建築,仿佛這隻是一條普通的道路,通向的也隻是尋常風景。

林守溪與小禾向著山道上走去,他們的手在不知不覺間牽在了一起。

“那個紀落陽究竟是怎麼回事?”小禾詢問了起來。

林守溪回想起季洛陽吟著蘇子的詩句出現時的模樣,依舊不免心悸,他想過季洛陽有可能是霧巷中的殺手,卻從未想過他竟有這樣的身份。

季洛陽自雨夜初見以來的每一句話,此刻回憶皆有彆樣的意味。

當初季洛陽還開玩笑說,你與小禾的宗門不若叫合歡宗算了,當時他隻覺有趣,如今回想卻讓人心中發寒。

林守溪是願意與小禾闡明真相的,但身處未知的神域,他不確定有沒有其他存在於暗中偷聽,保險起見,他還是簡明扼要地解釋了一番。

“他與我來自同一個家鄉,我們家鄉有一個年輕才俊的排行榜,我始終位列前二,他是第三,故而他對我一直懷恨在心。”林守溪說。

“第三……你不知道他?”小禾疑惑地問。

“我不太關注其他人,隻記得第三名是個姓季的,從未想到過會這樣……”林守溪反思道:“過往的傲慢險些令我送命。”

人人各懷鬼胎,隻有那自詡天賦最高的王二關是真正的傻子。

季洛陽念誦的詩句在他腦海中不停翻騰。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他心中亦生出了恍惚之感。

小禾握緊了他的手,說:“俗話說,壞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修道之路本就漫長,這才剛剛開始,遇到些挫折劫難很正常的,我們下次贏回來。”

“原來在小禾心裡,我是禍害啊。”林守溪笑著說。

“當然,你這害人精。”小禾嗔道。

她握緊了林守溪的手,心中想著天下前二的事,立刻察覺到了不得了的要素,問:

“對了,你是前二,那另一個人是不是就是五大三粗的女宿敵呀?”

“嗯,是她。”林守溪坦然承認。

“想來她也很厲害了,以後若有機會,倒是想見見。”小禾眯起眼眸,說。

不會有機會的……林守溪心想。

“對了,她叫什麼名字呀?”

這兩個世界的文字雖然很像,但季洛陽與林守溪交流的時候用的是舊世界的‘方言’,小禾不大能聽懂。

“她叫木詩詩。”林守溪脫口而出。

小禾冷冷道:“拿著真言石說。”

林守溪有些後悔從雲真人手上撿出這塊石頭了,他摸了摸周身,搖頭道:“好像被我弄丟了。”

小禾打量著他,不太相信他的話,卻也不好意思去搜身,隻是道:“我看你是心裡有鬼。”

“心裡沒有,身邊有。”林守溪說。

“找死!”小禾眼眸再度眯起。兩人又沿著山道追逃了一路,力氣用得差不多以後,他們在一塊崖石邊停下,不約而同地向著身後望去。

“這裡湖光山色真好,以後若是能在這樣的地方定居就好了。”林守溪悠悠地說。

“我們才剛剛脫離危險,你就想這些有的沒的東西了?”小禾嗔怪道。

“見到美景美人難免遐想。”林守溪看著小禾白皙的臉頰,說。

小禾臉頰的紅暈微退,她深吸口氣,說:“又在胡言亂語了?”

“小禾怎麼這麼容易臉紅了?”林守溪問。

“還不是因為你給我喂了奇奇怪怪的丹藥!”小禾恨不得揮拳而上。

“額……藥效還沒過去麼?”林守溪有些吃驚。

“你再問?”小禾習慣性去揪他耳朵。

兩人在山道上追跑了一陣,林守溪還是被小禾擒獲,被迫求饒。

小禾耍了一會兒威風後也開始認真審視他先前的提議。

“嗯,我也覺得這樣的地方很好,與世隔絕無人叨擾。”小禾思索著說:“可以將房屋建在湖與岸的交界處。”

“那恐怕你醒來的時候,會時常發現自己的屋子被淹了,我們倒不如去湖底建所龍宮算了。”林守溪否決了她的提議。

小禾雖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但被反駁依舊是不悅的,“那你覺得應該建在哪裡?”

林守溪道:“我覺得山頂最佳,沐日月之華,餐霞吞煙,最宜修道。”

“和我住一起,你居然想著修道?”小禾感到詫異。

小禾說完之後立刻掩唇,感到不妙,連忙補救道:“哎,你個邪宗餘孽可彆又胡思亂想啊。”

“當然要修道,我們唯有修成了長生不老,才能永遠地在一起啊。”林守溪微微一笑,說。

小禾睫羽輕顫,輕聲道:“你這小小的神侍,又想僭越了呀,真是……賊心不死。”

他們沿著唯一的石道向上走去,耳畔皆是風滾過樹林留下的沙沙聲響,這浩大的聲音隨著他們登高漸漸淡去,視線的儘頭,陡然出現了一粒紅色。

林守溪與小禾一同止步。

山巔上,赫然有一個人影。

那人披著深灰色的古袍,自山頂俯瞰,手中提著一盞燈,紅光便是燈發出的。

關於繼神大典的諸多細節,鎮守之神早已將其一一寫入了初代家主的夢中,家主也將其轉述成文,代代流傳下來。小禾對此是很熟悉的。

“他是提燈者,算是鎮守之神的神侍,是引領我們前往神庭的。”小禾說。

話音才落,提燈者便轉過身,消失在了山巔。

林守溪與小禾跟了過去。

來到了山頂,他們才發現,原來這座島嶼彆有洞天。

外麵生長滿翠綠植被的山坡像是一麵牆,山體的中心則被掏出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仿佛無限擴張後的火山口,而這龐大的山體空間裡,地形複雜。

崖道、河流、裂穀、如蛇孤懸兩端的鐵索橋、破敗生煙的櫓門、古舊的多重塔、溪流上搭設的棚架……這像是一個藏在山中的末代王朝,它已被戰爭摧毀,陸沉於此,這裡感受不到絲毫生靈的氣息,透著曆史的古重感,與外麵翠綠的林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林守溪發現,先前提燈者所站立的位置,憑空出現了一塊石碑。

石碑上有兩行字。

這兩行字的說法很繁瑣,大致的意思是過了這塊界碑之後便是真正的神域,並需遵守神域的規則,規則有二,一是他們身上的力量將會被壓製,二是不準殺人。

這兩條規則看上去平平無奇。

林守溪與小禾對視一眼,一同邁過了界碑。

界碑之後的山峰急轉直下,幾乎是一個垂落的崖壁,但崖壁外卻孤懸著許多浮空的石頭,它們一同形成了一條向下的崖道。

林守溪小心翼翼地踩上了浮空的石階。

石階意外地平穩。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下去。

進入神域後境界雖被壓製,但他們依舊算是高手,平衡性極好,一路走下去也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走過崖道,兩人一前一後落到了山穀之底。

提燈人又消失在了原地,轉而出現在了前方的三重櫓門裡,櫓門很是巨大,不像是給人類通行的,青黑色的簷角高高翹起,上麵趴著活的脊獸,它們的身軀被釘在那裡,發出痛苦的嘶叫。

林守溪忽然感到身後有一種壓迫感。

他回過頭去,震住了。

崖道後方的山體被鑿出了一個巨大的槽,一具頂天立地的千手觀音石像立在那裡,觀音腳踩蓮花座,眼睛半閉,俯視下方,嘴角平穩,麵帶笑意。

第55章雲海仙樓

巫家。

大雨滂沱,無休止地落著,四溢的雨水將街道淹沒。

季洛陽從古井的密道中走出時,外麵的水已漫到了小腿,他回頭看了一眼古井上的‘鎮守’二字,輕輕搖頭。

他已圖窮匕見,結局雖令人遺憾,可他卻從未如此暢快過。

一道道白線在街道的積水上劃動著,水如紙一般被劃開,又快速合攏,這股力量來自於天上,來自於那頭邪靈的靈壓。

靈壓較之方才已弱了不少。

巫家正殿的樓頂,那位白裙仙子挽劍而立,如鴟吻上凝結的冰,滿天的風雨因她而冷,斷線般的雨珠仿佛隨時都會化作冰霰。她遙遙地盯著那頭邪靈,一手持劍,另一手駢指立在身前,冷冰冰的美人指尖卻凝著火一般的芒。

季洛陽看著她,不由想起了慕師靖,她們皆似人間煙火中抽離出的月,高高在上,藐視著人間的一切。

他羨豔這種風采,同時也厭惡著。

他想起了佛門外的楓林,那是他一生的轉折點。

或許現在也是……

季洛陽淡淡地想著,他背過身,悄無聲息地向著巫家之外走去,神明在暗中庇佑著他,他相信神會指引著他走過這片汙濁的大地,去往他的府邸亦或神殿,他像是朝聖者,心中的信仰可以助他劈開一切的苦難。

至於三小姐那個蠢人……神侍令隻有當麵才能生效,她若命令自己寸步不離,他就隻能任她調遣,他以尋找二公子為由離開了她身邊,她輕信了。

巫家的一切對他來說都結束了。

他淌過積水向外走去。

路過殺妖院時,季洛陽朝裡麵看了一眼,那些弟子都在靈壓之下昏倒在了屋子邊,昏迷對他們而言是好事,意識斷層反而是一種保護,否則他們會被靈壓直接逼瘋。

走了很遠,他回身望去。

雨空中,白裙仙子依舊在與邪靈激戰著,靈壓在空中彌漫,劍氣在雨中揮灑,它們像是撞擊在一起的風,發出著浩大的聲響,上方濃厚的烏雲也被攪動,化作了漩渦般的形狀,這是末日如臨的景。

巫家的群樓隱在夜色的秋雨裡,像是垂死的巨獸正發出蒼涼的哀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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