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好看嗎?’
‘這個問題很難嗎?為什麼要想這麼久呀?’
‘你當時是不是喊了我一聲……嗯,老婆?’
‘這是老婆婆的意思嗎?我看上去很老嗎?’
‘……’
小禾也察覺到了。
那些疑問皆是試探,她起了疑心,反複地試探自己對於她容貌與發色的看法。他始終不曾察覺。
但幸運的是,自己來到這個新世界,也在有意地隱瞞與偽裝,故而謊話連篇,當時的回答似乎也沒出什麼紕漏。
腦海中最後的畫麵,是小禾仰起瓷白的小臉,彎起眸子,對著他說:‘嗯……那就被我吃掉吧’的場景,當初一笑置之的話語,如今聽來卻令人頭皮發麻。
她到底是誰,她究竟要做什麼?
自己……又為什麼能識破她呢?
他想起了暴雨之時趴在窗戶上的鬼,那時他就意識到,他可以看到一些彆人看不見的東西。這種能力令他輕而易舉地識破小禾精致的偽裝,以至於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這是白瞳黑凰劍經的功勞麼,還是……
小禾立在身後,溫柔的問話宛若刀刃,將他的思緒切斷。
“哎,你們在偷偷摸摸聊什麼呢?”
小禾咯咯地笑了兩聲,眼眸彎成月牙兒:“該不會是在說我壞話吧?”
小禾的忽然出現,讓紀落陽和王二關也嚇了一跳,王二關更是叫出了聲,險些動用了剛得到的戒指。
“你走路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紀落陽問。
小禾輕輕笑了笑,她彎下身子,手搭在林守溪的肩上,秀眉蹙起,關切地問:“你怎麼了?臉色這麼白……你的脖子也很冷哎。”
王二關正想好好嘲笑他的膽小,林守溪卻猛地抬起了頭。
他露出痛苦的神色,眉毛緊擰,手握成爪抓著胸口的衣裳,開始不停地咳嗽。
“你到底怎麼了?”小禾連忙抓起她的手腕看了一眼,幸好,上麵沒有黑紫色的紋路。
林守溪蒼白的嘴唇翕動,艱難道:
“傷……我的傷……複發了。”
“傷?怎麼會……”
小禾慌張地拍著他的後背,關切地問他的狀況,林守溪卻是咳得越來越激烈,臉一陣白一陣青,他從石椅上跌下,身子痙攣似地蜷在一起,痛得滿地打滾。
王二關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態嚇住了,他還呆站著時,紀落陽已俯身去探查他的情況。
林守溪痛苦地沉吟著,汗水不停地往下落。
“快,扶他回房間!”小禾連忙道。
紀落陽與王二關一前一後將他抱起,一路小跑到他的房間,將他安置在床上,小禾亦很是焦急,她不停詢問著情況,林守溪卻已無法回答,隻能痛苦地發出幾個音節。三人守在床邊,輪流給他輸送了些真氣,半個時辰後,林守溪的呼吸才均勻了下來。
他脫力似地趴在床榻上,睜開渙散的眸子,呆滯了很久,才說了一句:“我沒事。”
“沒事沒事,都這樣了還沒事!”小禾皺緊眉頭,話語急切。
“你到底怎麼了?”紀落陽問。
“我……真氣,真氣在體內亂竄,五臟六腑像是……嗯,刀子在割。”林守溪虛弱地說。
“現在呢?”
“哼……好多了。”
“你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啊。”王二關皺眉說:“你傷這般重,還要強行修煉,這無異於逆天行事,不出事才怪。”
林守溪抿著唇不說話,擦著嘴角的血跡,臉色卻是緩和了不少。
王二關見他好轉,才望向小禾,開玩笑道:“小禾姑娘,你這還沒過門,就差點成寡婦了啊。”
小禾冷哼一聲,不理他。
少女坐在床邊,用命令式的語氣說:“以後傷不好不許修行了。”
“嗯。”
林守溪吃過了苦頭,乖乖點頭。
小禾歎了口氣,像是個小怨婦,她伸出手摸了摸林守溪的臉頰和額頭,反複確認著他的狀況。
“我……想喝水。”林守溪說。
“好,我這就去給你燒熱水。”小禾從床榻上坐起,卻又愁了起來:“可是哪來的火呢?”
片刻的寂靜。
紀落陽與林守溪一同望向了王二關手指上的戒指。
“這可是我剛剛得到的寶貝,你們居然想用它來生火?”王二關義憤填膺。
最終,王二關承受不住眾人……尤其是小禾霸道而淩厲的目光,乖乖交出了戒指。
“你可千萬不許弄丟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王二關反複叮囑。
“你這麼擔心,為什麼不自己去?”小禾問。
“哼,生火是下人做的事,我可是王家的三少爺!”王二關理直氣壯地說。
小禾冷笑一聲,拿過戒指走到了屋外。
王二關看著林守溪,說:“這件事要告訴雲真人嗎?你這般身懷隱疾,早晚會出事的。”
“不用告訴雲真人。”林守溪搖頭。
“為什麼?”王二關問。
林守溪不說話,一時給不出回答。
“你這傷到底是怎麼回事?”紀落陽冷冰冰地盯著他,沒有半點同情,“我剛剛探查過你的身體,其間真氣流通雖不順暢,但也不至於亂,你的傷根本沒有複發,你……到底在做什麼?”“什麼?”王二關一驚,“你在裝病?”
“沒有。”林守溪搖頭。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王二關逼問。
林守溪不說話。
“你若不願說,我們讓雲真人來撬開你的口就是了。”紀落陽淡淡道。
“我……”林守溪低下頭,似下了巨大的決心,他艱難開口:“我剛剛其實不是舊傷複發,而是……而是雲真人給我的懲罰。”
“你說什麼?”王二關一愣:“雲真人給你的懲罰?他為什麼要這麼對你?”
“因為我告密了。”林守溪說。
第12章各懷鬼胎
“告密?告什麼密?你說了什麼?”王二關莫名地急了起來。
“是小禾的秘密。”林守溪向著窗外看了一眼,說:“雲真人對小禾的靈根很感興趣,但不知礙於什麼,他沒有直接問小禾,而是在夜裡偷偷敲窗問我。”
“我將小禾的話轉述給了他。”
林守溪露出了愧疚的神色,仿佛這件事真的發生過。
“你竟是這種人?”王二關一震。
“可雲真人為什麼要懲罰你?”紀落陽更加疑惑。
林守溪低下頭,說:“雲真人喜怒無常,他聽完之後點了點頭,反而以指猛地戳了我的胸口,說‘我憎惡告密者,若有下次,我會直接處死你’。”
王二關與紀落陽對視了一眼,將信將疑。
“我沒想到你會做出這樣的事。”紀落陽感到失望。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隱瞞的。”林守溪說。
“可她對你……”紀落陽欲言又止。
“難怪你痛得這麼厲害,原來是負心漢的懲罰啊,哼,我要將這事告訴小禾,看她還跟不跟你!”
王二關得知真相,同樣很生氣,大步流星地要走出門。
林守溪卻沒有半點要攔他的意思,他看著他臃腫的背影,平靜道:“彆忘了,你也是告密者。”
“我?我告什麼密了?你彆汙蔑人!”
王二關腳步一滯,一身肥肉顫了顫。
“預師的預言,她說雲真人要死,巫家要亂,這些隻有你一人聽見,他……允許你說出去了嗎?”林守溪問。
王二關低下頭,眼神閃躲。
他猛地轉過身,想著林守溪剛剛經曆的劇痛,又想著方才將自己將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們,不由一陣後怕。
“你……”王二關咬牙切齒道:“我可是真人最器重的人,是要給大公子做神侍的!”
“我們有四個人,多餘出了一個。”林守溪說:“沒有誰是不可犧牲的,在雲真人的眼裡,我們都隻是螻蟻罷了。”王二關臉一陣紅一陣白,他的腦海中翻騰起哥哥死去的場景,一股惡心感湧來,讓他想要嘔吐。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
最後,這小胖子歎了口氣,望向窗外遠處小禾忙忙碌碌的身影,說:
“那好,我們都保守好秘密,誰也不許說出去。”
“好。”林守溪立刻同意,“以後也不要在小禾麵前再問我傷的原因了,我……我以後也絕不會再做出對小禾不好的事。”
“嗯……”王二關也像是精疲力儘了一樣,頹然坐在椅子上,“那就這樣吧。”
林守溪看向了紀落陽,他正準備將‘你若將我們此刻的談話告密,那你也是告密者’的邏輯去說服他,王二關卻再度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