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狄九

裴液緩緩點頭,他隻見過一位出身軍伍的宗師,乃是在白竺村直麵窮奇的荊梓望大人。

後來他有時回想那一戰,在玄氣渾厚丶軀體強韌丶權柄神異的魔厄麵前奪得幾次機先,拚儘全力才被殺死,荊大人其實已立在後麵他見過的許多人之上。

大唐尚武,從軍之風亦盛,從沙場中搏殺出來的宗師當然絕非易與之輩。

「他如果想要離開我們恐怕攔不住他。」裴液轉頭看向女子。

「.當然。」謝穿堂定了一會兒擰眉道,「.不然呢?」

「.」

「你我都是六生,我記錯了嗎?那是一位摶身。」謝穿堂道,「現在這棟樓裡,除了他之外還有兩位緇衣之境的龍頭,而『太平四亨』者,俱是積年八生其餘有修為的堂主打手,就更不計其數了。」

「太平漕幫核心的幫眾洋洋數百上千人,咱們兩個坐在這裡,最好連腰牌也不要露。」謝穿堂認真道,「我想起來你是初至神京,許多事情尚不清楚——你知道神京存在玄氣禁製,是從何而來嗎?」

裴液搖搖頭。

「彌漫在神京每一縷空氣中的規則,叫做【大道同世律】。」謝穿堂道,「這塊碑刻在南衙,其曰『天為天,地為地,人為人』,修者在這裡不被限製的隻有自身的真氣,身外的力量則會被加以限製。每當宗師嘗試調動天地玄氣,都會引發彌漫其中的【同世律】的拒斥。如此規束著神京的秩序。」

「但這不意味著宗師就等同於生脈。」謝穿堂嚴肅道,「宗師調動玄氣的能力隻是被限製,無法被剝奪,緇衣境能調動身周玄氣二三十丈,在京兆府的記錄裡,即便身處神京,他們也能對抗【同世律】調動一二丈內的玄氣。當境界上行,這個範圍隻會更大。」

「而你知道,一旦到了摶身之境.」

「『靈軀』就開始塑成。」

「對。身體會強韌得超脫凡人,而且玄氣化入身體的部分也不受【同世律】限製。何況,每一位玄門都先是站在八生頂端的脈境。」謝穿堂道,「所以縱然他們實力大幅受限,衙門也不曾用八生修者去緝捕玄門。」

是的,這樣實力的太平漕幫確實是龐然大物,甚至正因【同世律】的存在,他們大量聚集的脈經修者反而具備更強大的力量。

「那監門衛出多少人,他們一定有把握嗎?」

「我三天來的查探正為此事。」謝穿堂道,「昨夜我把探得的信息交付了,洪中郎本身是摶身,我請他至少再帶兩位玄門過來。除此之外,須有五百甲士。」

「.這不是才剛剛持平?」

謝穿堂搖搖頭:「【大道同世律】是南衙的戒律,十六衛是南衙的軍衛。凡列為【律守】之玄門,不受禁製之限。」

裴液這才愕然張眸。

「所以這樣的案子才一定要南衙來辦,所以我們才一定要想辦法調遣十六衛。」謝穿堂輕歎一聲,「所以手中無權丶孤身無倚,在神京就是求不得正義。」

「.如今都定下了?」

「定下了。」謝穿堂深吸口氣,「左監門衛中郎將洪星平已然整備待發,隻是尚有一處隱患。」

「什麽?」

「昨日晨,大宦官魚嗣誠親臨了京兆府,讓狄大人停下調查,狄大人沒有接受。」謝穿堂低聲道,「在整個神京,這也是最頂上的那排名字之一。」

裴液凝眉,這是他第二次聽說這個名字:「我們沒有倚仗嗎?」

謝穿堂搖搖頭:「要用南衙的力量,就得到人家的地盤,繞不過的。其人在神京鋪展多年,我們甚至不知道他的根須都蔓延到了哪裡。」

「所以狄大人說快刀斬亂麻。」她道,「他們知道狄大人已查了兵部,卻未必知道狄大人已鎖定『冬獄』所在,這是我們的一處機先。」

「因此狄大人昨日在京兆府開衙斷案,如今神京正沸沸傳言,而在知情人看來,則是我們還沒摸到清晰的線索。即便有什麽手段,也是落在狄大人那邊。」謝穿堂輕聲道,「如此狄大人頂住壓力,咱們這邊就可以猝不及防地拿下漕幫——『冬獄』一旦見了天日,案子就算定死了。」

「狄大人他.」

「他說他會撐住。」

「.巳時整?」

「巳時整。」

裴液接過謝穿堂遞來的一幅幅畫像,抬起頭來,兩人同樣一刻也不鬆懈地盯著那棟樓的進出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已將近辰時了。

「那洪星平是什麽樣的人?」他忽然偏頭道。

從昨日開始,京兆府衙前擺開的架勢就轟動了一條又一條街道。

朱衣大員,官居四品,這樣的人並非不能見到,但要麽是在風將車簾掀起的那一角,要麽是皇城門前出入的那幾步,要麽是跪在堂下時,抬頭望見的那道身影。

如今就在寬闊的大街上,背倚著京兆衙門,這身顏色就一桌一椅地坐在這裡,背後書曰:「但受『太平漕幫』之冤者,可訴狄九。」

本來鯉館的事情就在百坊間播散,後麵太平漕幫擺出十日宴更是聲勢茁壯,然而除此之外這件事情就沒露什麽消息了,有的人說是狄大人接下了這案子,可不知真假,也沒見激起任何波浪。

直到如今這襲紅衣針鋒相對地坐在這裡。

無論對哪方來說,這當然都是太有效的奇招。

在魚嗣誠看來,這是受到威脅之後的應激,把事情毫不遮掩地擺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是對抗各種暗手的最好方法。當一位四品少卿選擇這種方式,造成的影響絕非幾個百姓在衙門前哭嚎可比。

而在更多其他人看來,這也是對付太平漕幫的不二陽謀,既然鯉館之案查不到痕跡,那就直接查你太平漕幫。三司和大理寺少卿當然都沒有這種權職,這樣直接煽動百姓的行徑也當然犯官場之大不韙,但他就是這樣做了。

阻撓在半個多時辰後就已產生。

先來的是各種上不得台麵的手段,那時人們還在半信半疑,圍觀的人很多,上前靠近的卻沒幾個。

長街儘頭一陣劇烈的呼喊過後,成群結隊的潑皮流氓駕著失控的馬奔馳而來,人群紛紛驚呼著散開,眼見難免就要傷人,中心的那襲朱衣卻看都沒看一眼。

隻見一道青衣颯然飛起,四息之內,就把十三匹驚馬從容勒在了原地。十三位騎士被劍鞘一一擊落,十幾息間,其人就一人押著十三人走了過來。

李昭本來就是八生中的巔頂,這俊秀的身手引得人們拍手叫好,氣氛一下就熱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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