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誰為魁首(1 / 1)

第429章 誰為魁首

高潮之後沒有平穀,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隻會是一次次更高的高峰,人們把目光放在這位得勝的崔子介身上,卻不隻是驚賞了。

因為人們開始意識到這位【天公賜羽】,一定是在最後這三個人之中了。

而按照昨天的交代,那位高掛第一的神秘少年,正將和第二丶三丶四名依次對上.「以定前三名位」。

這就是他一會兒的對手。

而幾乎隻過了半刻,玉劍台上就又傳下來了一道清朗的聲音:「第一百四十三議,第四·蘇行可,提第二·向宗淵。議論暫置,先請劍決。」

他竟然直接跳過了崔子介!

「.這些人也太厲害了。」任子昕聽見前麵的青裙少女輕聲道,「把意劍理解得如此之深。」

她暫時也被這場鬥劍吸引,雖然眉間焦慮未去,但畢竟不再屢屢四顧。

「天賦穎異的真傳都是從小便選定一門意劍相伴,或五七年丶或八九年,當自己劍境夠格之後,也就慢慢理解這朝夕相伴的深奧秘傳。」屈忻道,「正如『書讀百遍其義自見』。若劍道有成之後才取一門意劍來練,一兩年是邁不進門檻的。」

「唔」李縹青微恍,又猶豫一下道,「我覺得還是把真氣拉到同一水平再比才公平。」

「他們本來就都是八生啊。」

「.」李縹青沉默。

「哦。」屈忻明白過來,「你想讓人家都拉到六生。」

「.」

向宗淵和蘇行可已提劍站了起來,一前一後往台下劍場而去。

這當然是重磅中的重磅,也是盤口最勢均力敵的一場高下。

人們並非認為蘇行可比崔子介更強,更多的人還是覺得崔子介才是向宗淵真正的宿敵,但蘇行可和向宗淵之間,是名位議定上的一次最大難關。

因為他們各自趨向兩個極端,一個即將二十五,一個剛滿十八,蘇行可在劍鬥上幾乎不可能勝過向宗淵,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要做到什麽程度,才能令人把他排在向宗淵之前呢?

兩人飛落劍台,無數人都已見過蘇行可的《入淵冊》,這位行事高調丶意氣飛揚的少年兩天之間已有無數擁躉。

而向宗淵這個名字本不需要解釋。

這場戰鬥和所有人預料得一樣,這位明珠水榭的少年依然敏銳而鋒利,許多人隻在傳言中聽說他三劍將想要衝擊前五的池龍雲敗於劍下,如今才真正見到這明珠水榭百年絕傳之劍。

《入淵冊》·【龍頷摘明珠】

一出劍,就已壓過剛剛的意劍之爭不止一籌。

幾天下來,人們已見過無數驚豔逼人的劍術,鎮派絕學丶世家獨傳丶早有威名的丶初次現世的精彩得數不勝數,而且越往後越驚人——剛剛左生的雙珠意劍和崔子介的霧中生劍,都已是各自門派足稱排麵的一流絕學。

但在這場少隴論劍之中一直是存在著三門傳說中的劍的。

明珠水榭之《入淵冊》;羽泉山之《蜉蝣化鴻》;落英山之《凋花冊》。

俱是至高秘傳的意劍,人斷脈傳,百年不失,一有奇才,便即刻重續。這是幾個百年的時光礪洗出的劍術,如雲泱樓等新興宗派,即便聲勢不輸,也絕沒有這樣的東西。

如今三劍俱有傳人。

《入淵冊》和《凋花冊》向所有人展現了一場難以忘懷的劍道盛宴,如此流傳了數百年的傳說之劍第一次撥雲見日,向著所有人展露出來,不唯劍台下的數十萬觀者,玉劍台上也引起了一陣陣的驚歎。

不過戰局的走向就是那樣了,蘇行可再一次向所有人展露出了他天下罕見的頂級劍賦,但【枯楓】屹立在台上,無論蘇行可的劍光有多麽驚豔鋒利,他都極儘完美地接下。

直到最後一式不可一世的【睡龍驚寤】令所有人失聲驚呼,卻被他一劍點中龍額,凋為漫天的楓葉,這一擂才就此落下。

所有人才知道這位男子將近四年的「沉澱」,究竟為自己贏得了什麽。

向宗淵依然是波瀾不驚的樣子,轉劍歸鞘;另一邊蘇行可撐劍從地上起身,抹了把嘴角的血,冷哼地看了他一眼,卻竟然也就這樣。

隻有昂然的冷蔑不服,卻沒有失控的憤怒,兩人就此一前一後回了玉劍台。

但於觀者們而言這已是極為精彩激烈的鬥劍了,環繞著劍台的歡呼久久不息。

而後兩場是《蜉蝣化鴻》的舞台。

所有人明白了何為【天公賜羽】,崔子介用這門劍強硬地擊敗了蘇行可——這位少年至此才沉沉抿下了嘴角,回到劍台後沉默盤坐著,任誰都看得出他心中醞釀的火意。

第二場崔子介和向宗淵之間的劍爭真正把一切推向了高潮。

四年前人們說北崆峒南落英,將姬卓吾和向宗淵相提並論,後來姬卓吾消去聲息,頂上來的就一直是羽泉山崔子介。

三年來少隴劍道上最光耀的兩個名字,如今第一次如此鄭重地對在一起。

《蜉蝣化鴻》和《凋花冊》的對決絕對撐得起兩個月來的期待,漫天的白羽和花瓣之中兩道身影縱橫交錯,每一道劍光都伴隨著兩門意劍的交鋒。

崔子介絕對給這株【枯楓】帶來了壓力,縱然仍是章法有度,但那種從容卻消失不見了,他們極快地互相交手,總是在最險要的縫隙裡迸發出最驚豔的劍光。

而最終還是《凋花冊》的傳人取得了勝利。

這其實是一門十分純粹而古老的意劍,沒有曲折的境界丶沒有精妙的變招,隻有一片清寒的劍意。

落英山背上至今種著數十畝桃花之林,傳說落英山的祖師正是於此悟得此劍,彼時陽春三月,拔劍之時,九百七十二株桃樹如入秋冬,桃花一刻落儘。

於是取名《凋花冊》,開宗立派。

隴南至今流傳「劍凋九百七十二,數遍桃林無一花」的歌謠,但其實三百多年來,再也無人複刻這樣的奇跡了。

如今向宗淵出劍時漫天秋寒就向此台籠罩而來,蜉蝣比比凍死,而當崔子介神跡般將劍轉入羽境後,已經與之搏鬥七十七合的向宗淵望著他收劍歸鞘。

於是抵達了滿台的清寒驟然爆發,所有白羽凍霜墜落。

無法形容觀賞一場如此劍鬥的沉醉感覺,因為意劍本來就能牽扯觀者的心緒,無數人都已喊啞了嗓子,如同經曆一場仙境。

全場高呼著向宗淵的名字,崔子介亦得到無數瘋狂的呐喊,當他們回到玉劍台時,同樣贏得了所有人的讚歎和注目。

台下的歡呼久久不絕,於是那高掛在第一欄的名字,又顯得有些突兀紮眼了。

【第四十枚】

日頭已然高起,僻室之中靜謐無聲。

裴液把這枚珠子從眼前拿開,倚在靠背上闔上眼睛,嘴唇有些蒼白。

額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少年有些痛苦地蹙著眉,片刻後才輕輕舒出口氣,提筆將剛剛體驗過的所有劍術列下,擱下筆,再次有些痛苦地闔上了眼睛。

良久,才緩緩睜開個縫隙。

「.小貓?」裴液忽然輕啞道。

「嗯。」

「抱歉。」他輕聲道。

「.抱歉什麽?你幫我做我想做的事,我幫你做你想做的事,不是由來如此嗎。」

少年微微牽出個勉強的笑:「小貓。」

「嗯?」

「你真好。」

「.你也很好。」

裴液安靜闔目倚著,片刻後,輕輕把手搭在了黑貓背上:「你說咱們會死嗎?」

「有可能。」黑貓冷靜道,「但你死了我不一定會死。」

「.那如果我死了,伱還會去契約彆人嗎?」

黑貓沉默一下:「不然我給你守一輩子活寡?」

裴液無聲笑了下,腦海中疼痛稍微可以忍受了些,他深吸口氣,把珠子放了回去,而後從壁上拿下了第四十一枚珠子。

在崆峒檢視【照幽】時他都不曾耗費如此心力,因為雖然觀看照幽同樣疲憊心神,但那畢竟多是人事,自然留在記憶之中,而不用再主動去體悟每一門劍的所有細節。

在崆峒時他就嘗試望過那枚奪魂珠,認定這是消耗性命的學劍之法,如今他心神已複,又有【鶉首】護著,倒不至於造成那樣大的損傷,但【鶉首】本身也是難以久持的東西,疲累與疼痛絲毫未減。

少年安靜而堅韌地忍受著痛苦,認真推進著這件難以想像的壯舉,可惜這裡不是人聲鼎沸的玉劍台,隻是一間深僻的靜室,並無人目睹他完成的又一樣奇跡。

第四十一枚丶第四十二枚丶第四十三枚第四十四枚。

裴液臉色蒼白如雪,嘴唇微微顫抖著,黑貓銜珠將其放回原位,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最後一枚珠子幾乎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鶉首】已經撤去,心神如脆,他明顯感到心神中的詔圖已又開始向上翻湧。

裴液沉默了一下.放開了阻攔它的「閘門」。

一股舒適的清涼一瞬間湧了上來。

是的如今他已是它的主人了,是貨真價實呼喚過仙君的陛前神子,它是想要同化他,而非傷害。

心神頓時輕鬆了些,裴液稍微歇息了一會兒,看著手中幾乎記得滿滿一本的冊子,端正坐在桌前,開始從第一頁翻起。

手指從一條條記錄上緩慢劃過,少年闔目認真回想著它們的樣子。

玉劍台上,氣氛已經高揚起來,人們討論著剛剛的幾場鬥劍,那片青紫也不停地交頭接耳,顯然也被這樣的劍震撼。

三位劍者都回到了他們的坐席上,然而無論如何回味無窮.那個問題依然擺在眼前。

——三人名次,究竟如何排列?

蘇行可和崔子介看似一人十八一人十九,但其實相差近兩歲,崔子介又學劍早上一年。而剛剛蘇行可雖然在向宗淵劍下被完全壓製,但和崔子介之戰卻堪稱波瀾起伏。

向宗淵當然勝過了另外兩人,但正如剛剛所說——這對得起他領先的五年嗎?

這時已絕非隻是劍者天賦之間的爭論了,南方劍門幾乎全都支持落英山,而隴西的劍門則多為明珠水榭講話。隻有羽泉山擁躉較少,但崔子介偏偏又耀眼得絕不似最後一名。

修冊會內部也彌漫起持久的爭論,幾乎哪種排法都有人支持。

而隨著議論的進行,意見非但沒有趨向一致,反而越發清晰地劃分出了三大派彆。

或向宗淵丶崔子介丶蘇行可;或向宗淵丶蘇行可丶崔子介;或蘇行可丶崔子介丶向宗淵。三方各抒己見,然而誰也說服不了誰,玉劍台上的氣氛倒是越發熱烈起來。

直到隋再華輕輕敲了敲桌子。

場上很快安靜下來,在眾人目光中,隋再華緩聲道:「向宗淵名位難定,在於不知其極限何處;崔丶蘇難分先後,在兩人潛力難辨。」

他落下話音,而後在全場的驚訝注目中,這位老人從案前提劍起身,親自走下了劍場。

「向宗淵來。」隋再華輕一轉劍,向台下淡聲道,「八生相對,我先看你極限何處。」

所有人豁然開朗。

是了,向宗淵雖然打了兩場,和崔子介那場也足夠認真激烈,但一個人的極限,往往是在輸的戰鬥中才體現出來。

但.要和都督弈劍??

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開始升起在場上,沒有人想到這位尊大人會親自下場,人們驚訝期待地望著劍場,隻覺真是不虛此行。

向宗淵已連忙起身深深一禮,麵色恭敬道:「能得都督指教,宗淵幸甚之至。」

他當然沒想過能得這位大人親自試劍——整個少隴道的都督,是比落英山主還尊貴幾個層次的人物。

他早知道這位大人出身禮台丶監院少隴,不唯掌握著道啟會的名額,這次選劍會也是其人一力推動。

如果少隴江湖也有一個頂頭上司,那麼正是麵前這位挺拔清矍的老人。

隋再華拔劍輕輕一抖,並不多言,隻安和道:「來。」

向宗淵再禮:「宗淵冒昧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著這一幕,這樣一位大人親自演劍實在罕見,以致令人有些忐忑自己是俯視的視角。

《凋花冊》。

它剛剛曾在下麵劍台上出現,但絕無現在這樣的衝擊.向宗淵低眸拔劍,清寒之意就一瞬鋪滿了整個玉劍台。

桃林真的從四周生長了出來。

縱然氣氛已經熱烈起來,這裡仍是莊嚴的場所:身居重位的青紫,名望過人的修冊耆老,七十二位劍者,以及各名門大派的長輩天才。

他們很多人已見慣意劍,好多位都身在玄門,但現在幾乎所有人都被這一式意劍籠罩了進去,而且一時找不到破開的方法。

正如屈忻所言,他從小在落英山長大,是用了二十年來將養這道劍意,他在這個年紀就長成了【枯楓】的樣子,本是與意劍伴生的證明。

這樣一劍,怎麽可能不深,怎麽可能不強?

《入淵》丶《蜉蝣化鴻》並非弱於《凋花》,實是向宗淵對於劍意的挖掘已然太強,任你淵龍驚鴻,都在無儘桃林之中。

同樣入冊的劍者們歎服驚怔,修冊會互視頷首,各派長老們不自覺地點頭直到一個有些荒謬的想法忍不住出現在心裡。

隋大人.好像可能接不住這一劍?

他把自己拉到和向宗淵同樣的境界,但在這個境界之中向宗淵也太強。

無邊桃林之中升起一道劍光,它所過之處,千萬朵桃花飛墜.隻要身在桃林之中,萬物都在這劍意下凋落。

它名為《凋花冊》,但「凋花」並非它的真意,桃林隻是孕育它的地方,凋落的滿地霜花隻是見證它的出世。

如此純粹清寒的一劍攜著無邊桃林逼來,幾有無處可逃之感,隋再華看著自己身體覆霜丶劍刃生裂,直到這劍意升至巔峰,他劍尖輕輕挑起一枚桃花,將之重新安在了樹上。

霜意化去,花瓣柔潤,它就那樣重新盛開在了樹上。

如同春日解凍的大江,這方清寒的世界就在這朵桃花上破碎。

向宗淵踉蹌後退,險些失劍。

玉劍台上沉默一時,人們怔然望著,直到不自覺的,掌聲從不同的角落同時響起,很快淹沒了全場。

當然是為如此精彩的弈劍,也因為正如老人所說.這敗下來的一劍,實在比麵對蘇崔二人時強上太多。

但其實也有一些劍感敏銳的人發現了不對——這與其說是極限,不如說是全力。

因為它好像並非被逼出來的,就像.

「他剛剛在劍台上也可以把這一劍推入凜冬的。」屈忻忽然道,「但他停下了。」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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