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呢?
還有今年被邀請一同前來參加重陽祭的先烈後人。
那些曾為他祖父馬首是瞻、忠心耿耿部下的後人,看到他帶了一個女人擾亂重陽祭......
李重陽想到這些,渾身一冷,覺得眼前一黑。
他不該縱容顧悠胡鬨的。
有時候顧悠確實有些很奇怪的言論,尤其是她所說的這個‘人人平等’仿佛是給世人描繪了一個安樂大同世界,仿若世外仙境桃源。
他先前覺得是將這樣的言論傳出去,在下麵的百姓,將來定然會有不少願意追隨他去求得這個‘天下平等’。
故而在顧悠與人爭持吵鬨的時候,他便沒有開口,更或者是想看看太子是如何應對這些,一旦太子說出些什麼不好的言論,到時候傳開了,削弱太子的名聲影響,對他是很有好處的。
可是沒想到......
或許是他眼見著太子這儲君的位置越來越穩,如今皇帝都將大部分朝政交給他處理了,他心中著急了。
若是太子登位,他可能離那個位置越來越遠了,很可能是今生無緣了,那個原本屬於他祖父,屬於他這一脈的帝位,都成了李長生這一脈的了。
李長生便是皇帝的名字。
懷南王的祖父曰長風,據說他曾祖母懷孕之時,曾有大鵬入夢,從大海之中一躍而起飛向天空,有詩文曰‘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故此取名。
後來有人可惜道,說是不該叫長風,該是叫長鵬,‘大鵬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他應該是那大鵬,而不是扶著大鵬直上的風。
仿佛一個名字,便定了他的一生,他隻是那扶著大鵬直上雲霄的風。
陛下生來據說身體差了一些,故得名長生,得道長生,最終走到了最後,登高為帝。
李重陽垂下眼簾,心中冷靜了下來,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急,他不該任由顧悠生事的,而是應該蟄伏起來,日後再尋找機會。
“你先回去。”他對顧悠道。
“回去?”顧悠有些猶豫,她目光掃過四周,仿佛誰人都在嘲笑她,尤其是下了馬車正往這邊走來的謝宜笑等人。
她實在是不願意讓謝宜笑看她的笑話。
“就不能是不回去嗎?而且我既然來了,也想上去拜一拜,諸位前輩為了天下拋頭顱灑熱血,我心中也是真心敬仰的。”
李重陽定定地看向顧悠:“回去。”
顧悠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對我擺臉色是不是?”
顧悠被李重陽捧得厲害,就算是先前她和薑澤雲私奔的事情,李重陽將她帶回去之後確實是黑了臉,但聽她解釋她和薑澤雲不過是偶遇,她和薑澤雲根本沒什麼,是薑澤雲死纏爛打之後,也原諒了她。
而且因為她回來之後一直乖乖地呆在王府,李重陽為了留住她,也時常哄著她,便是沈太妃與沈明珠欺負她的時候,也一直護著她,對她千依百順,好聲好氣的。
李重陽覺得頭疼,現在也沒心思與她掰扯這些,更沒心思哄她,所幸他大概也知道一些顧悠的性子,若是不將她哄住了,怕是掉頭又要跑了。
於是他就耐著性子道:“你先回去,之後的事情等本王回去再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顧悠還是有些不願,可她瞧著這麼多人都往這邊看來,她也不想讓人看笑話,隻得是點了頭:“那行,我先回去了。”
李重陽趕緊是讓人將她送回去,等人走了,這才鬆了口氣。
謝家人在登山路前麵遇見了容國公夫人與明氏,兩家人一同上山。
容國公夫人有些生氣:“我是從來沒見過這麼不知分寸的人,這裡是什麼地方,能容得她吵吵鬨鬨的,若是換做以前,定然是一劍殺了祭天了。”
謝夫人道:“也不是哪來的野丫頭,什麼都不懂,自以為是罷了。”
容國公夫人歎氣:“也不知道懷南王到底是看上她什麼了......”
謝宜笑心道,看上了人家來自一個未知的世界,看上了人家帶來新穎的想法知識,更重要的是,看上了人家能給他帶來的運勢。
隻要是懷南王對帝位的覬覦之心不死,他便會一直留著顧悠,隻要是有機會,他還一定會娶顧悠為妻,以此借運,由潛龍化為真龍。
既然是異世人,就該低調點好好過日子,世間上的人也全是傻子,一旦被看出來了,那是要沒命的,也就是顧悠了,敢上躥下跳。
若不是女主光環,或者說是她的運勢在護著她,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謝夫人見容國公夫人為此生氣,便換了一個話題,問她:“不知九公子何時歸來帝城?也不知我催,這距離婚期便隻有一個月了,九公子這個時候都還未歸來,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得及?”
“趕得及趕得及。”容國公夫人趕緊說道,“謝夫人放心,家中的一切都準備妥當了,這個月中旬若是他還未回來,我定然派人去將他抓回來。”
“抓倒是不用。”謝夫人笑了笑,“既然他在外麵辦差,差事要緊,在成親之前回來就是了。”
這做朝臣的,陛下安排的事情越多,那便是越受陛下看重,這可是大好事,故而容辭這些日子雖然不在帝城,謝夫人對他也沒什麼意見,隻需他在成親之前回來就成了。
“多謝你們體諒。”說起這件喜事,容國公夫人的心情就好多了,等下個月兒媳進了門,最擔心的小兒子有人陪伴,她這一生,也算是圓滿了。
她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登山路,然後回顧自己這波瀾壯闊的一生,從最底層走到了高處,也從戰亂的年月走到了天下太平。
“這人生啊,轉頭便走了大半了,轉眼我都老了,這走幾步也覺得是累了,想當年年輕的時候,健步如飛,彆說是這點山了,再高兩倍都臉不紅氣不喘的。”
謝夫人道:“您還年輕著呢。”
“嗐,不年輕了,或許再過幾年都是要做曾祖母的年紀了,哪裡還年輕,我如今健健康康的,也都是歲月優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