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偶爾還有幾絲雨絲飄下,明鏡從一旁遞了一把大傘過來。
天青色的油紙傘上麵繪畫水池蓮花,雨水紛紛而落,碧綠的蓮葉微微傾斜搖擺,幾朵姿態各不相同的蓮花在蓮叢之中站立,邊上的遊廊房舍隱在那一片煙雨之中。
容辭接過傘,而後撐著傘與她一同踏下台階,謝宜笑微微提了提裙擺,免得長裙掃在台階上。
下雨天穿裙子就是這點不好,到處都是濕漉漉的,連同台階上都是水,上下的時候裙擺容易掃到台階上,沾濕弄臟裙子。
涼風吹來,她有些發熱的腦子也略略清醒了一些,可是一想到她與九公子定下親事,她又心中高興,想著想著,便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反應過來怕被他聽見看見,她又忍不住伸手捂了捂嘴,而後轉頭看他。
他見她笑得眉眼彎彎的,明媚又俏麗,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來。
好似心中的那點緊張和許久不見的生疏,便都在這一笑之中,如同潮水般散去,隻餘下歡喜。
她心中歡喜,他亦然。
謝宜笑見是被他瞧見了,又忍不住臉上一熱,而後先發製人:“九公子笑什麼?”
容辭又看了她一眼,她今日打扮得比較正式,穿的是魏紅色的衣裙,交襟衫,百褶裙,外頭穿著一身繡著海棠花的大袖衫,手臂上還掛著長長的披帛。
她原本生得靈秀明媚,這樣一打扮,更顯得端莊秀雅又顏色美麗貴氣,腰間掛著的禁步與發間簪著的步搖隨著她的走動微微晃動,發出輕輕的脆響,又顯得她婀娜雅致。
不過她這一笑,又讓人覺得她靈動俏麗。
還是個俏生生的小姑娘。
若是能一輩子都這般高興,永遠沒有憂愁,那該是多好。
“沒什麼。”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路,不敢是再笑,怕是他笑了,她會覺得他是在取笑她,一會兒要生氣了。
可是他想了想,今日確實是挺高興的,於是他又忍不住露出些笑容來。
他原本氣質冷清如同那明月霜華,後來又眉眼之間又添了兩分淩厲與矜貴,眼下這麼一笑,眉眼都溫和了下來,似那春來時白雪覆蓋的山上白雪消融,更添春暖花開。
她轉頭看了他,見是他搖頭輕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最後伸手輕輕地拽著他的袖子:“我們快走吧。”
“嗯,好。”
落在後麵的人站在簷下,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跟上呢還不是不跟呢?
不過這等情況,這跟上去是不是有些礙眼了。
算了算了,還是彆跟了。
“糟了!”明心一拍掌,想起一樁事情來,“姑娘和九公子要去青山苑,可姑娘身上沒有書房的鑰匙啊!”
明鏡:“......”
青螺:“......”她往邊上退了幾步,打算離遠一些。
明鏡嘴角抽了抽,眉頭也皺了一下,有些發愁,不過她也不想去送鑰匙,於是就道:“鑰匙在春雪苑呢,若不然你回去取,然後送過去?”
明鏡也不想去送。
這種時候打擾,會被打的吧。
明鏡和青螺對視一眼,然後齊齊看向明心:姐妹,死道友不死貧道,彆怪我們。
明心心頭一突:“做、做什麼這樣看我?”
明鏡露出溫柔的笑容來:“沒事,就是想你去取個鑰匙送過去,你覺得如何?”
明心絲毫不懂這其中的彎彎道道,聞言隻知道姑娘和九公子去了青山苑了,但忘了帶書房的鑰匙,想要她送過去,於是她自然是點頭了。
“那好,我就是送一下。”
一旁的陸追立刻探頭:“我也去我也去!”
三人齊刷刷地看向他,那目光仿佛是在譴責什麼,仿佛是在說‘怎麼還有你的事’。
然而陸追臉皮厚,而且他剛剛早想跟上去了,不過有些害怕被打,所以才不敢,這會兒有正大光明的機會湊上去,他哪裡能不把握機會的。
陸追道:“那個,我跟過去,一會兒九公子若是有什麼事情需要人手的,我也好幫上忙是不是?”
“我很有用的!”
真的,我不是去看戲,我很有用的。
明心聽他這麼說,想想也行:“行吧,你與我一同去。”
“謝謝明心姑娘。”陸追一聽,便露出笑容來。
而後二人趕緊是去春雪苑拿鑰匙去了,而且腳步飛快,一下子就沒影了。
明鏡和青螺對視了一眼,明鏡有些頭疼地摁了摁眉心:“這兩個...不會出什麼問題嗎?”
總覺得有點坑的感覺。
青螺沉默的半晌,神情仿佛有些冷漠:“我沒看見。”
明鏡:“......”罷了,她也沒看見。
沒看見,不知道,不是我。
對。
。
容國公府給謝家下聘的事情也很快被人傳開了,尤其是關於那一份厚重聘禮的事情。
眼下還沿用前朝大秦的婚嫁禮俗,世人稱‘千金萬銀娶佳婦’,用厚禮將人家好姑娘娶進家門去,以表示對人家姑娘的喜愛與敬重。
像是時下,像是國公府侯府嫡長子這些有身份的公子娶妻還給這個數,若是按照容九公子的身份,他給這個數也是正常。
但是謝宜笑拿了兩份,而且還是正大光明拿的,彆人還挑不出她的錯來,實在是令人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尤其是當初眼巴巴地盯著容國公府,想要嫁給容九公子的姑娘,隻覺得萬分遺憾懊悔。
不過眼紅也沒有什麼用處了,婚事已定,什麼都已成定局。
顧湘靠在軟枕上,聽著容國公府如何如何上謝家去求娶,那聘禮又如何如何地厚重,連摸著肚子的手都頓了頓。
她想起了昔日她去求謝宜笑相助的時候,謝宜笑勸她三思而後行,說是她若是嫁了武安侯府,將來的日子可能不好過。
府中的姐妹爭相想要求得武安侯府的這樁親事,可謝宜笑卻棄之如敝屐,不願沾染,如今的她,也如願地得到了她所想要的姻緣。
容九公子那樣尊貴的身份,三書六禮前來求娶她,讓她成為這帝城之中令人最羨慕的女子。
而她,隻是個替嫁的,自然是沒有這樣令人羨慕的時刻,也沒有一個真心想要娶她的郎君。
“少夫人,世子又喝醉,眼下是送去哪個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