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皇帝登基以來,延續了之前的國策,並沒有頒布特彆的政令。
對於拜帝教,倒是有些表態了。
朝廷雖然沒有軍事征討,但文官們也口誅筆伐了一番。
由此可以看得出,新皇帝還是有心鏟除掉這顆毒瘤的,或許他是在等待時機,暫時放棄了采用武力。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在為下一步的動作造勢,等輿論煽動的差不多了,再做良圖。
齊譽暗歎:看來新皇帝還是有些顧慮呀。
確實!
就目前來說,永川府的拜帝教眾已被連根拔起,再興不起什麼風浪了,唯一尚存的就是處在山東樂安的葛裘那一支。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帝之所以沒有輕舉妄動,肯定是和燕王公然的庇護有關。
才剛剛登基就和老叔撕破臉?
這不太明智!
要知道,燕王勞苦功高,而且又是軍旅出身,就連先帝在世時都對其忌憚三分,更何況現在的小皇帝?
這麼來看,口誅筆伐還是最穩妥的。
打嘴炮可是文人們的強項。
最起碼武將們都是這樣認為的。
據說,翰林院一位姓吳的學士最為積極,連夜寫了一篇文辭秀美的‘高論’,很好地在皇帝麵前刷了一波存在感。
整篇文章寫得是行雲流水,是一篇不錯的宣傳文章。
而後,各級州府也將此文作為範本,印刷之後以傳單的形式廣泛傳播,隻要是識字的百姓,就可以免費索取閱讀。
齊譽一閱,卻發現這篇文章還是很有水平的,也闡述出了拜帝教的本質。
據此文的分析,拜帝教是把西方的洋教與儒家的大同思想結合了起來,然後糅合成了所謂的教義。但是,這兩者卻不能完全相容,出現了批孔的言論。
原來如此!
咦~~~
齊譽倏然一顫,心道:此教義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見過。哦,想起來了,後世的太平天國不就是這個調調嗎?
嗬嗬……
聖人,可不是隨便批的,其結果就是與全天下的讀書人為敵!
不要小看書生們的力量,他們每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彙聚成驚濤駭浪的輿論壓力。
言歸正傳。
拜帝教的批判風一過,學子們就變得平靜下來了,然後繼續著他們的考前衝刺,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是的,這和他們有關係嗎?
學習為主!
“子貢問曰……”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朗朗讀書聲不絕於耳,府學內文風鼎盛。
宿舍內。
齊譽也是和殷俊杠上了,誰都不甘示弱。
“我說,今天晚上,誰先睡誰就是孫子!”
“不行!我昨晚整宿沒睡,今天恕不奉陪!”
砰!
關窗了。
齊譽抬頭一看,見殷俊的窗戶上多出來一個小牌子,上書‘免戰’二字。
……
沾衣欲濕杏花雨。
是的,春天來了,萬物複蘇,又到了春心蕩漾的季節,空氣中也彌漫著荷爾蒙的氣息。
相對於窗外的細雨霏霏,屋內的可就是狂風暴雨了。
久旱逢甘霖的齊譽終於開了葷,沉浸在久違的二人世界裡。
“相公,你的肚腩怎麼越來越大了?”
“現在條件好了,油水也多了,我又豈能不胖呢?還說我呢,你不是也豐腴了不少?瞧,這兩個又變……”
“你還說,看我不扭死你……”
“嗬,小聲點,彆吵醒了兒子。”
嬉鬨了一陣兒,柳荃才道:“大舅托人捎信來了,他說,春生表弟這科考過了,他現在已經是童生的身份了。我弟弟錦程也有驚無險地過了,聽說,他是處在了孫山的位置。”
齊譽笑道:“都是好事,很值得高興,待明天我修書一封再勉勵他們一番,讓他倆提高信心繼續科舉路,最好能一口氣拿下秀才。如果有誰銀子不夠的話,就借給他們一些,前程大事可不能含糊。”
“相公,你真好,我替弟弟謝謝你。”
“怎麼謝?要不,再來個三羊開泰?”
“嗯~~~~~”
看著雙靨如花欲語還休的柳荃,齊譽又壞壞地笑了起來。
……
時光荏苒,春去秋來。
涼涼的北風輕輕吹過,樹葉也由榮轉枯了。
就在齊霄開始邯鄲學步的時候,齊譽卻踏上了鄉試的征程。
還沒動身,全家人就開始千叮嚀萬囑咐起來,眼睛裡已經是滿滿的望穿秋水了。
雖說近年來自己因科考離家已是常態,但柳荃還是一萬個不放心。一路上吃得、用得和穿得,樣樣都要準備的妥妥帖帖,生怕漏掉一件。
周氏也重啟了求神模式,臨抱佛腳,除了一天三炷香之外,還有就是不間斷的一品狀元雞了。抽出閒時,她還親手給兒子縫製了一件短褂。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穿上這件衣服,齊譽感覺是既貼心又溫暖。
小彤讀了些書,肚子裡已經有些墨水了,她學著彭先生的口吻,老氣橫修道:“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爹爹,你現在還年輕,一定要記得勤奮努力,免得到老徒傷悲……”
小屁孩,敢說爹爹年輕?
不過……這話聽起來,感覺還是蠻不錯的。
最不舍的要屬站齊霄了,齊譽溺愛地抱著他,很久都舍不得放手……
終於,他狠了狠心,在一家人殷盼地目送下離去了。
鄉試的地點是省城,也就是一省之中心。
此去路途遙遠,大約半個月才能到達,所以,學子們也都是選擇提前出發,免得途中有事耽誤。
齊譽和戚景拚了車,一同去往省城。
同行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省錢自不必說,關鍵上是安全有了保證。
從古至今,趕考的秀才就是強盜們最喜歡打劫的對象,他們身上都帶著盤纏,又沒有太強的抵抗力,屬於最好拿捏的軟柿子了。
單搶錢財也就罷了,最怕的就是碰上謀財害命的賊,那才真要命!
嗚呼!
科舉之路不僅艱辛,還有喪命的危險,這就要看誰的命大了。
不過,有戚景這種大身板往那一站,哪個不長眼的強盜敢下手?
要知道,在緊要關頭時,這廝可是真敢殺人的。
所以有他在,安全無虞。
途中,二人嘻嘻哈哈,時而討論一下文章,時而說一下家裡的趣事,倒也不枯燥。
“少丞,我怎麼感覺你胖了?”
“確實,俗話說,每逢佳節胖三斤。”
“你這樣子可不止是三斤呀?”
“我來給你算算,小年,年節、元宵節、清明節、端午節,這節節相加……”
齊譽說得有理有據,對自己的橫向發展言辭鑿鑿。
兩人嗬嗬一笑。
隨後,戚景也聊起了自己的婚事。
呃,應該說是他做倒插門女婿的最新進展。
他說,女方的爹在得知了自己想要鄉試中舉後,反而欣慰起來了,他不僅沒提反對意見,而且還積極支持,並言:女婿若得了舉人,一定喜上加喜。
喜上加喜?什麼意思?
不明白。
不過,齊譽能夠感覺的到,他這個老丈人絕對不是普通人,這若是換做常人,首先想到的一定是門不當戶不對帶來的危機,而這老頭卻是欣慰無憂,豈是常人?
……
途中很順利,並沒有碰到什麼劫匪。
不過,還沒到省城,齊譽就感受到了鄉試的壓力。
路上,成千上萬的秀才大軍絡繹不絕,趨之若鶩,可見開恩科的誘惑力有多麼巨大。
在這些人之中,有一頭華發的老學究,也有剛剛成年的小生員,形形色色應有儘有。
齊譽本以為自己是廩生,已經屬於是高階的存在了,不曾想,在這些人中居然還有往科中副榜舉人。
副榜舉人是不可以參加會試的,但可以下科再考正榜。
嘖嘖~~
居然沒有一點優越感。
若按後世修仙小說的話來說,這裡已是:化神滿地走,元嬰不如狗。
汗啊!
要想在這種分母巨大的人群中脫穎而出,其難度可想而知。
“雖千萬人,吾往矣。”
齊譽悵然一歎,感慨萬千。
然而到了繁華的省城時,卻發現城內已經人滿為患了。
試想,這麼多秀才雲集到此,怎能不擁擠呢?
各大客棧早已滿員,就連百姓們的私宅也都供不應求,被學子們高價租住。據說,還有一些窮書生為了省錢,住進了郊外的破廟裡。
省城是不設寓館的,但卻有同鄉會所可以入住。
這一類的會所,大多是由各地的府衙牽頭,然後再由商賈們募資捐辦,屬於是半公半私的機構。
平日裡,接待一下公差,或舉辦幾次商會,若逢像現在的科舉年,也會對條件適合的生員開放。
那麼,什麼條件適合呢?
簡單來說,隻要你持有府學或者縣學的推介信,那就算是有資格了。
對此,庾海還是很給力的,齊譽才一開口,他就立即批準了兩個名額。
自己一個,而另一個就是給戚景的了。
兩人持著舉介信來到了同鄉會所處,很快就辦好了入住手續。
本以為同鄉會所內的環境會好一些,結果卻和府城的寓館不相上下,全都是些破破爛爛的老房子。
管事說,確實是有上好的房間,但卻不是給閒雜人等住的。
想住?
那也可以,先等你中了舉人再說,真到了那時,還求著你過來住呢!
齊譽和戚景對視了一眼,全都黯然一歎。
就先這樣吧,這也總比住破廟要好,最起碼安全方麵有保障。
往昔的一幕再度重演,才拂開住所的那扇房門,就有一股熟悉的男人味撲麵而來。
戚景很不以為意,條件反射似的來了一句:“子曰,久入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
是啊,習慣了也就不覺得難聞了。
“這位兄台,幸會幸會!”
“哦?你是才來的呀,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