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姐,就在前麵嗎?”司機恭敬地回頭問向陸淺。
陸淺從車窗裡向外看去,看到了熟悉的港口海岸。
“對的對的,麻煩您了。”
陸淺拿上書包,攏了攏衣袋的提手。
她一眼就看見了衣袋裡放在最上層的睡裙。
陸淺的睫毛不住地輕顫了兩下,抬手下意識地撫上她柔軟的下唇。
過去了這麼多天,但唇上似乎還保留著那一絲被碾破的灼燒痛感。
想到這裡,陸淺的心尖都隨之一緊。
車速逐漸減緩,也澆滅了陸淺悸動的心情。
她不算太懂感情,隻是隱隱覺得,有些難忘。
萍水相逢而已,至此就足夠。
“麻煩叔叔了。”
陸淺將東西搬下車,朝著司機鞠了一躬。
看著汽車揚長而去,陸淺深吸口氣。
順著綿長的氣息,想將翻湧的心緒吐得一乾二淨。
陸淺拎著大包走在街邊,今日的天氣有些陰霾,可惜盛夏的陰天並沒有帶來溫度上的寬慰,反而是說不出的悶熱逼仄。
陸淺的臉上悶出一層薄汗,她抬起纖弱白皙的手摩挲了一把,但沒有效果,因為手背上也滲出汗液。
汗液與汗液交彙,粘膩濕滑,一擦而過,並沒有帶來任何乾爽。
“嗚——”
有船隻出海了。
北港這個最大的港口總是日夜不停歇,船隻來來往往,裝貨卸甲,牽扯著周遭無數個城市小鎮的經濟命脈。
陸淺也曾零星聽說過一點,她的爸爸似乎是海員。
在陸淺生下來的三年內,幾乎沒在家呆超過三個月,日夜在海上航行。
在陸淺三歲生日那天,王婉收到了一封跨國信件。
具體跨的是什麼國陸淺也不知道,因為爸爸的事情從不允許在家提起。
連這些星點的信息都是陸淺從借宿的親戚朋友口中聽見的。
信件中是一張異國結婚證,爸爸和其他女人的。
爸爸連離婚都沒有提,而是直接給了王婉一個下馬威。
他已經在他國結婚了,無論王婉想不想離,跟他都毫無關係。
最後王婉去民政局辦理了喪偶。
陸淺一路走到前些天上車的地方,這塊司機聚集地還是有那麼多車停靠。
似乎那場槍戰追殺都是假的,陸淺經曆的那些事也是假的。
一切還是那麼的平靜。
陸淺瞟向拐角的那塊樹蔭下,那裡沒再停著一輛黑色越野,取而代之的是一輛白色桑塔納。
桑塔納的司機正搭在車門旁邊抽煙,攔住來來往往的顧客,問他們要去哪。
陸淺收拾起心情,走近那輛車。
“師傅,你知不知道前幾天這地方有個行李箱,藍色的,”陸淺在自己腰間比量了一下,“大概這麼高。”
桑塔納司機叼著煙有些不耐煩,“沒有沒有,不知道,不坐車就離遠點。”
“……好吧,謝謝。”
陸淺被這不太友好的態度噎得說不出話,隻好喏喏道了聲謝。
那這讓她去哪找啊?
陸淺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衣袋子,隋唐給她準備的這些衣服倒是也夠用,甚至比她自己的還多些。
但箱子裡還有她辛辛苦苦搬回來的書。
哎呀,反正以她現在這個無家可歸的狀態,丟一樣東西都是致命的。
“你好,你最近見過這有個藍色行李箱嗎?”
“你好,請問見過這麼高的行李箱嗎?”
……
陸淺順著海岸邊的甬道一路問過去,無論是周邊的行人還是停靠的司機,都問了個遍。
有人說有印象,但是不知道去哪了的。
有人說一直在這呆著,沒印象的。
還有給陸淺指了一個方向,讓她去那再找找的。
陸淺最後沒得辦法,找到附近的警局問了一趟,看看有沒有人失物招領。
可惜無功而返。
“哇……這到底讓我怎麼找啊?”
陸淺懊惱地坐在警局門口的長椅上,抓著腦袋左撓右撓。
那行李箱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撿到的人不會翻完扔垃圾桶了吧?
不過要是有人撿走拿回家,把裡麵的衣服給自己家小女兒穿,也算功德一件。
想到這陸淺無奈地歎口氣,隻能在最壞的結果裡模擬最好的結局了。
“老板,拿瓶水,一塊錢的就行。”
陸淺從兜裡掏出一枚鋼鏰,放在小賣部的桌台上。
接過老板遞來的還帶著涼霜的水,陸淺將短袖的一角套上瓶蓋,借助布料的摩擦力,放大自己本不強壯的手勁。
擠出來的水粘濕了衣角,陸淺沒有在意,仰起臉來,一口氣喝了小半瓶。
解渴過後,陸淺蹭了蹭嘴邊的水漬,懷揣著小小的希望開口問了一下。
“老板,你知道這附近誰撿到過行李箱嗎?”
小賣部的瘦小老板聽到陸淺這麼問,開口招呼了一個正在堂下坐著,滿臉橫肉的花臂男人:“哎,老裴,我記得你前幾天是不是撿著東西了?”
老裴抬了抬眼皮,睨了陸淺一眼,“藍色的行李箱?”
“對對,”陸淺比量在自己腰間,“這麼高。”
老裴聽罷繼續眯上眼睛,隨意開口:“撿了。”
陸淺的眼底閃過一絲希望的光彩,“那、能還給我嗎?”
老裴手裡拿著酒瓶,沒有作聲。
陸淺一時局促,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開口:“那個,我可以酬謝。”
陸淺糾結了幾秒鐘,“一百塊……可以嗎?”
她現在實在拿不出再多,畢竟還要為以後考慮一下。
聽到這個數字,老裴的眼睛睜開了,比剛才睜大了一些。
他喝掉酒瓶裡最後一口酒,擦了擦嘴角溢出來的白沫,站起身來抻了個懶腰。
“扔在庫房了,跟我過來拿吧。”
“這……”
陸淺有些犯難,跟一個這麼嚇人的花臂男人走,雖說是光天化日的,但也太危險了。
老裴冷哼一聲:“你還指望我去給你搬不成?”
“不是的……”
陸淺緊摳著衣袋的提手,開口解釋。
“哎,老裴,你老嚇唬人家小姑娘乾什麼?”
瘦小老板連忙開口打起馬虎眼。
“小姑娘你彆介意啊,他這人就這樣,”老板打開櫃台的擋板,從中鑽出,笑著安慰陸淺,“你在這等等,我去給你拿。”
“謝謝了……”
陸淺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老板笑著走向後門,遙遠的聲音從後麵傳來,“老裴你來幫我找啊,指望我自己翻呢?”
老裴聽罷,懶散地揉揉眼,撇著嘴擦過陸淺身邊,走向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