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建業根本顧不上彆人怎麼看他,他在意的隻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但事情進展到這一步,已經不是他想喊停就能喊停的了。
眾目睽睽之下,他連轉身逃跑都不能。
唯一的選擇就是走上擂台,直麵姚容劍鋒之利。
慕建業用袖子抹了把額頭的冷汗,一步又一步,緩慢跨過台階,明擺著就是在拖延時間。
四周傳來低低的噓聲。
慕建業隻作沒聽見,磨磨蹭蹭來到了擂台中央。
他剛拔出武器,主持擂台賽的人就立即敲響銅鑼。
單論內力,姚容沒有高出慕建業太多,但一來,慕建業的心思太斑雜,二來,慕建業未戰就先怯了三分,所以從一開始慕建業就落於下風,
十招後,慕建業束發的玉冠被擊碎,花白頭發散落,貼在耳側,形狀瘋魔。
二十招後,慕建業為躲開姚容的攻擊,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衣襟散落,沾滿血塵。
三十招後,慕建業的刀被姚容擊出豁口,反震力將他的虎口震裂。
……
六十招後,慕建業胸口中了一掌。
……
其中有好幾次,姚容都能直接取了慕建業的生命。
但每一次,她都會讓自己的劍尖偏開。
慕建業心底發狠,腳下猛地一蹬,向姚容撲了過去。就在姚容下意識往旁邊閃避的時候,慕建業袖口一動,幾支烏黑的銀針呈“品”字形狀向姚容飛了過去,封住了姚容的幾個退路。
有人驚叫道:“卑鄙。”
“姚閣主小心。”
“姚閣主以一敵二,讓慕掌門以逸待勞,已經是慕掌門占便宜了,沒想到慕掌門還能更不要臉!”
“擂台賽用暗器,這未免也太沒有武品了些!”
聽到底下的嗬斥聲,慕建業不屑地冷笑了一下,武品?
是,在擂台賽上用暗器確實沒品了些,但是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隻要最後活下來的是他就夠了。難不成這些武林人士會為了一個死人來跟他算賬?
慕建業有些期待地盯著銀針,希望它們能夠刺中姚容。
不需要刺中要害,銀針上的毒是見血封喉的劇毒,隻要稍微擦破姚容的皮就可以了。
但下一刻,姚容手中的劍順勢挽了個劍花。
劍花旋轉,恰好擊飛幾枚銀針,剩下一枚銀針被姚容輕鬆避開。
“你就隻有這麼些手段?”姚容問,同時用力一震,轟向慕建業。
慕建業的心從天堂跌落穀底,甚至忘記了閃避,生生吃下了姚容這道攻擊。
他的心態仿佛都隨著銀針的落空而崩潰了,之後的攻勢愈發不成章法。
在死亡邊緣徘徊數次,再加上失血過多,慕建業的精神終於崩潰:“姚容,你要如何才肯留我一條性命?”
姚容一腳踩在慕建業心口上,劍尖抵著慕建業的脖頸,順著劍尖滑落的血與脖頸滲出的血融為一體又一並在青石地板上暈開。
“那就要看你的誠意了。”
慕建業深深喘了幾口氣,運氣大喊:“旭陽派有很多秘密,隻有我和沈青槐知道,如今沈青槐死了,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的人。隻要你放過我,我會將這些秘密全部告訴你。我可以保證,它們價值連城,隻要擁有它們,你稱霸武林指日可待。”
四長老、七長老目眥欲裂。
底下不少人都被慕建業說得心動起來。
姚容問:“就這樣?”
“這樣還不夠嗎?姚容,你不要太過分了。”
姚容道:“我不需要這些秘密,就已經稱霸武林了。而且,如果真有這樣的秘密,以你的貪婪,你肯定會用在自己的身上。”
失血過多導致慕建業的身體越來越冰冷,他驚恐道:“那行,我以旭陽派掌門的名義宣誓,從此以後,旭陽派臣服於絕仙閣。”
底下的噓聲越來越大。
“你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嗎?旭陽派已是我的囊中之物,無論你給不給,它都是我的。我需要的,是你的道歉,是你當著所有人的麵承認你當年的錯誤。”
慕建業微愣,看了看姚容,又偏過頭去,看了看人群中滿臉憤恨的四長老、七長老,最後看向了高台上端坐著的阿溪,昏昏沉沉的腦子終於恢複些許清明。
當年,他是高高在上的旭陽派掌門,可以輕易篡改一個人的人生軌跡,馴化一個人的思想認知。
如今,他像條狗一樣趴在血泊裡,那個被他操控命運的柔弱少女成為了決定他生死的存在。
“……”
慕建業緩緩張開嘴。
台下發出噓聲的人都默默閉上了嘴,將視線緊緊落在慕建業身上,等待他開口。
時間在分秒之間流逝,場麵陡然焦灼。
慕建業忽而輕笑了聲:“我道了歉,你也肯定不會留我一命。那我為何要道歉。”
“我至今仍覺得,將你的女兒抓到旭陽派馴化,是我下過的最好的一步棋。可惜啊……可惜還是被你提前發現了……”
姚容腳下用力。
慕建業吐出幾口血來。
鮮血沿著五官滑落,模糊了他的視線。
坐在高台上的阿溪突然走入擂台。
陳南、溫烏等人不明所以,跟著起身。
“娘,總有一些人冥頑不靈,就算再貪生怕死,也不願意向他們眼中的弱者道歉。”
阿溪走到姚容身邊,拔出了她腰間的匕首。
她不會武功,但身為江湖兒女,總會習慣性帶一把匕首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她手裡的這把匕首,是姚容專門為她打造,華麗且實用。
“我不需要慕建業的道歉。他鑄成的錯誤,造成的傷害,不是臨死之前幾句輕飄飄的道歉就能彌補的。我需要的,是報仇雪恨。”
“您已經做得夠多了,最後這一步,就讓我來做吧。”
姚容注視著阿溪平靜的眉眼,輕輕點了下頭。
慕建業瞳孔猛地睜大,剛想開口再說什麼,削鐵如泥的匕首已完全沒入他腹中。
他沒有死在姚容手裡,而是在他看不起的弱者手底下咽了氣。
阿溪將刀刺入又拔出,鮮血從傷口噴濺而出,染紅了她握刀的手指。
她是醫者,救過很多很多人。
這是第一次殺人。
但她的手,她的呼吸,她的心跳,都非常平穩,近乎沒有起伏。
姚容收起長劍,用自己那同樣染滿鮮血卻溫熱的手掌,將阿溪從地上拉了起來:“怕不怕?”
阿溪搖頭,聲音帶著些許沙啞:“不怕,慕建業死有餘辜。”
姚容翻出最內側的袖口,幫阿溪擦拭手指:“那痛不痛快。”
阿溪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她用力點頭,聲音恢複了平時的清脆悅耳:“痛快!”
鮮血凝固之後根本不是簡單擦拭就能擦掉的,姚容擦了好一會兒,偏頭看向守在不遠處的陳南:“你先帶阿溪下去梳洗。”
陳南立刻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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