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酒窖(1 / 1)

見醫生在床沿坐下來,伊繆爾愣了愣,有點呆。

白鬱歎氣:“你不是要睡嗎?睡吧。”

他可難得如此心軟。

白鬱將公爵的枕頭拿走,用大腿取代了位置,騰出了睡覺的空間。

伊繆爾還在發愣。

他定定看著醫生,打量著他的臉色,然後極為小心的躺下來,臉頰在側邊蹭了蹭,像一隻試探領地的貓。

可以睡嗎?

明明一分鐘前,他還在醫生眼中看到了煩躁和不悅。

伊繆爾躺上去,梗著脖子做支撐,沒敢將力道壓下去,白鬱沒有看他,而是從床頭隨意取了一本書,像之前的每個夜晚他在診所裡那樣,垂眸閱讀起來。伊繆爾鬆了口氣,確定醫生沒有厭惡或不耐的情緒,這才輕輕的枕了上去。

大腿肌肉軟硬適中,又是睡慣了的,伊繆爾像一隻回到熟悉領地的貓,被安全感所包圍,他合上眼睛,沒過多久也來了睡意。

等平穩的呼吸傳來,白鬱垂下眸子,打量枕在他腿上的青年。

傳聞中的公爵心思深沉,討厭旁人近身,是個枕戈待旦,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的梟雄人物,可現在,這漂亮青年旁若無人的睡在他的大腿上,明豔的眉眼微闔,露出倦容,他睡得那樣安然,仿佛天生就該這樣,在白鬱身邊酣眠。

“……”

醫生推了推眼鏡,心道:“奇怪。”

青年的脖頸就放在他手邊,如果白鬱真是黑袍會的臥底,他現在就可以折斷公爵的脖子。

這麼想著,白鬱伸出手,手指搭在了公爵的脖頸,在他脂腹之下,就是動脈,正隨著心臟一下一下的跳動著。

但凡大公對他有一點提防,這個時候都應該醒來,派衛兵逮捕他了。

但是伊繆爾沒有。

他全心全意的信賴著白鬱,感受到他的體溫,甚至偏過臉,在那雙手上蹭了蹭。

像隻撒嬌的小貓。

“……”

白鬱微微歎氣,收回了手,他按了按眉心,心道:“這個性子,到底是怎麼在波譎雲詭的大公府中活下來的,還繼承了爵位?”

他維持著看書的姿勢,一直等伊繆爾睡熟,白鬱才起身離開。

出乎意料的是,男仆的房間還亮著燈,米勒正坐在客廳中,沉著眉目盯著門口,不知道想什麼。

瞧見白鬱,他抬了抬眉:“怎麼?大公沒留你過夜?”

白鬱路過他,並未施舍眼神:“為什麼要留我過夜?”

米勒嗤笑一聲:“我隻是沒想到,你如此受寵,居然連過夜的機會都沒有。”

他的視線流連過白鬱的腰臀,在尾椎上轉了一圈,旋即看向大腿,那裡走路的姿勢有些問題,並不流暢。

米勒攥緊了手掌。

白鬱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伊繆爾睡太久,腿壓麻了。

這些當然不必告訴米勒,他自顧自回

房睡覺,疲憊之下,得了一夜好眠。

翌日,白鬱是被窗外的剪子聲驚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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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開窗門,花匠正在修剪花園草坪,今日公爵府明顯繁忙了起來,侍者們進進出出,還有還有推車運送貨物,在花園泥土上壓出深淺不一的痕跡,像是在準備重要的聚會或宴會。

黑袍會曾提及,大公府將召開伊爾利亞例會。

例會每三月一次,由公爵召集耶利亞境內所有貴族,以及政治司法等領域的權威人士,共同商討境內問題,有些像中國古代的朝會。

今日,老管家專門點了白鬱米勒,交代府中事宜,作為貼身男仆,他需要分擔一部分文書清點的工作。

伊爾利亞禮儀繁瑣,根據參會人員爵位的不同,宴會所用的酒水也不同,白鬱和米勒今天的工作,是在酒窖對照需要的酒水。

公爵府有一個巨大的酒窖,常年恒溫,既有用橡木桶封存窖藏的葡萄酒,也有用玻璃瓶小瓶貯藏的利口酒。

白鬱步入酒窖,這裡占地麵積廣大,轉折眾多,被橡木桶分割成了零碎的空間,有不少犄角旮旯,又常年不見陽光,一股森冷的氣息撲麵而來。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白鬱視力不好,全靠鼻梁上一副眼鏡,摘了眼鏡10米之內人畜不分,酒窖陰暗的光線讓他有些不適應。

白鬱在酒櫃前站定,對照酒單,66忽然道:“宿主,米勒在盯著你看。”

係統心有怯怯:“我感覺他在策劃什麼不好的事情。”

米勒的那點小心思根本藏不住,但白鬱並不在乎,他將打亂的酒器歸位:“讓他看。”

米勒若能用些小心思替他惹大公厭棄,提前完成任務,那再好不過。

管家分配任務的時候沒有見到白鬱,是給了米勒,由米勒轉達,他此時正捏著酒單,手指緊張的蜷縮,而後上前一步,帶著白鬱往酒窖深處走去。

這裡的酒更為金貴,有些是鄰邦貢酒,有些是多年窖藏,一瓶抵得上尋常人家好幾年的吃食。

白鬱神色如常的抄錄,酒瓶上的字跡經年累月,略顯模糊,難以辨認,他抄到一半,眼睛酸澀,便取下眼鏡,微微揉了揉眼睛。

這時,他已經猜到米勒想做什麼了。

如他所料,在酒櫃前站了不到兩分鐘,身後傳來一股大力,重重敲在肩膀上。

白鬱有所準備,隻略歪了歪身體,踉蹌兩步,可他並未站直,而是順著米勒的意,放任身體向前倒去,直直撞在了酒櫃上。

酒櫃歪斜,接著是玻璃瓶傾倒和落地的聲音,隨著一陣連續不斷的脆響,濃鬱的酒香彌散開來,單從馥鬱的氣味,就能判斷出這些酒是陳年佳釀,價格不菲。

白鬱撞倒了公爵府中最貴的一櫃酒。

66一驚:“宿主?你在乾什麼?”

宿主明明已經站穩了,為什麼還要撞上去?

白鬱站穩扶好,神色如常:“這是個機會。”

每月的例會是公

爵府最重要的盛事,這是伊繆爾公爵受傷後首次召開例會,意義非凡,白鬱此時撞翻了最昂貴的酒液,肯定會引來怪罪。

他已經在這個世界耽誤太久了,伊繆爾公爵態度不明,莫名曖昧,似乎還真對白鬱有些不健康的想法。▌我算什麼小餅乾的作品《虐主文的NPC消極怠工了[快穿]》最新章節由??全網首發更新,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在伊爾利亞,上層飼養男性寵物不在少數,憑心而論,公爵長得很漂亮,如果前世在酒吧咖啡館相遇,白鬱願意請他喝上一杯,可惜他是個純攻,公爵想要攻他,他不會奉陪。

儘早完成任務,儘早脫身。

身後,米勒掃過一片狼藉的酒櫃,後退兩步,旋即淩亂的腳步聲響起,逐漸遠去。

他離開了。

酒窖一時安靜下來,白鬱的視線艱難聚焦,眼底一片空茫,向四周看去,隻看清入口處些微的白光。

他抬手按住鼻梁,上麵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被撞的瞬間,他的眼鏡便脫手了。

沒有眼鏡,白鬱基本上等於半個瞎子。

白鬱按住酒櫃,身上的衣服也被酒液浸透大半,液體暈染出大片酒紅色的痕跡,看著好不狼狽:“66,能給我指一下眼鏡的方向嗎?”

66飄出來:“好的。”

地麵如今全是碎玻璃,眼鏡埋在其中,有些難找,66掃描過後:“宿主在你右手3點鐘的方向,被壓在玻璃底下。”

白鬱於是半跪下來,手指微微摸索,指腹壓在碎片銳利的邊緣,頃刻便裂了個小口,滲出一點血液。

血液混在葡萄酒液中,無端瑰麗。

66一驚:“宿主你彆翻了,我們等一下吧,米勒肯定去告狀了,等侍從來清理。”

用手指在一堆碎玻璃上摸索,和自殘沒什麼區彆。

白鬱:“給我指方向。”

這時,他出乎意料的固執。

66隻能繼續:“宿主,它露出來了,鏡框就在你左手邊30厘米處,但是……”

“但是?”

“但是碎了。”

白鬱原先的眼鏡是加碘抗藍光的,而伊爾利亞的玻璃工藝還未成熟,那副在這格格不入,他便換了原主那副銀邊圓框的,鏡片用的是最古老的製作工藝,強度不大,很容易碎。

“……”

白鬱手指用力,無聲捏住了酒櫃邊緣。

66:“宿主?宿主你還好嗎?”

酒窖光線黑暗,66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莫名覺得,他臉色有點難看。

白鬱略微停頓,平靜道:“……沒事。”

酒窖一片寂靜,一時間隻剩下了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66縮著屏幕,沒敢說話。

白鬱和他的前兩任宿主都不一樣,他眉目偏冷冽,沉下臉不笑的時候,壓迫力格外強。

視野中一片模糊,分不清東南西北,隻剩下酒櫃一幢幢模糊的影子,如同蟄伏的猛獸。

白鬱很討厭這種失控的感覺。

他從小做事便喜歡規劃,大

到人生路徑,專業選擇,小到飲食搭配,健身看書,無一不在規劃內,遇事條理清晰,隻有極少數情況,會偏離預定的軌道。

比如現在。

66:“感覺您現在不太好……”

白鬱神色依舊平淡冷冽,似乎與平常沒什麼差彆,可他微微閉著眼,額頭甚至滲出了一點冷汗,順著下巴滾落於地,按在酒櫃上的手指也不自覺用力,指甲甚至陷入木漆之中。

白鬱深吸一口氣:“沒事,想起了一些往事罷了。”

他是遺傳性近視,從小視力不好,初中開始便眼鏡不離身,因為性格冷淡,不怎麼合群,加上成績又經常被老師拿來樹作標杆,是後排男生最討厭的那類學生,班上同學惡作劇,曾拿走過他的眼鏡。

那是一節體育課,白鬱無頭蒼蠅似的在教室中轉了半個多小時,被絆倒兩次,才摸到藏在講台下麵的眼鏡。

這事兒後來發生過好幾次,老師甚至叫了混混的家長,但都是未成年的學生,老師又能怎麼辦?最後不了了之。

白鬱靠著酒櫃,安靜的坐下來:“等侍者來吧。”

滿地的玻璃,看不清還隨意亂走,太過危險。

黑暗和寂靜會無限的拉長時間,酒窖中安靜的可怕,一時間,甚至能聽到傾倒的酒液流淌的聲音,滴滴嗒嗒,綿延不儘,令人毛骨悚然。

66遲疑著開口:“我們說點什麼吧?”

白鬱太安靜了,靠著酒櫃的姿勢像是一尊裝飾性雕塑,雖然他平常也這樣安靜,可66還是覺得不對。

白鬱搖頭:“無事。”

視力還是當時那個視力,白鬱卻不是年幼的白鬱了,他摸索著酒櫃站起來,輕鬆隨意道:“不如來猜猜,打翻了這麼昂貴的酒,公爵會給我什麼處罰?”

66:“處死?”

白鬱習慣性推眼鏡,卻推了個空,旋即微笑道:“希望是處死。”

伊繆爾剛剛處理完公務,將文書摞起放在一邊放好。

他今日特意支開了米勒和白鬱,讓他們去清點酒窖,隻留下老管家和親衛陪在身旁,大公裝作不經意:“去查一個人,是個容貌嬌豔,年紀30出頭的女人,家住西克街,昨日去過醫生的診所。”

這番描述,赫然是夫人。

伊繆爾不是傻子,白鬱在家不曾避著他,行動略有異常,他雖然不至於懷疑,卻還是要查個清楚。

交代完事情,他吩咐老管家和親衛下去,遠遠隔著窗台,卻見米勒大踏步走過來,步履匆匆,十萬火急的樣子。

他繞過親衛和管家,倉促行禮,焦慮道:“公爵之前您讓我和白鬱清點酒窖,出了件大事。”

伊繆爾眉頭一跳:“什麼大事?”

事關醫生,他比誰都緊張。

米勒裝作慌亂,低頭:“您酒窖深處的藏酒,被白先生……全部撞翻了,碎了一地,我在旁邊看著,應該是無法挽救了。”

伊繆爾豁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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