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方才在郡守府衙門外,那位章郡守言語儘管周全得體,但小弟卻看他眼神遊移透著狡黠,兄長還應小心為妙。“離了郡守府衙,慕容真與桓溫提醒說道。
桓溫點點頭,看了看前麵帶路的差人,低聲說道:”你我剛到豫章郡,見到府衙中公人精神萎靡鬥誌全無,哪裡有抵禦賊寇一丁點的精氣神,而那豫章郡守卻滿口大義,足以說明他在說謊,說不定他已決定投敵或者準備逃遁了。“
“倘若如此,那兄長簽下的軍令狀不就危險了嗎?要不,咱們趁著他們鬆懈速速離了此地,否則便可能做了那豫章郡的替罪羔羊了呀!”
桓溫冷冷了笑,說道:“哼,無妨,為兄既然敢簽下軍令狀,自然胸有成竹,隻待一會兒還要仰仗賢弟背後的寶弓了。”
這時,領路差人已經將二人領導府庫門外,兄弟二人則不便再繼續說下去了。
“英雄,這便是豫章府庫了。”領路的差人抱拳對桓溫說道。
桓溫看著高大厚重的府庫大門,示意差人將庫門打開。
由於已有大老爺的吩咐,差人不敢怠慢,隨即將章伯鈞手書交與了庫吏,庫吏見到郡守文書自然不能阻攔,一邊命人打開庫門,一邊將造冊賬目呈遞給了桓溫。
桓溫翻看賬目隻看了幾頁,便想破口大罵那章伯鈞無能,原來豫章府庫錢糧物資極為充盈,倘若衙門可以稍微體恤一下民情,也不至於造成民變。
“兄長,這豫章郡真是富庶之地,難怪會被稱為魚米之鄉,這庫裡的庫糧簡直堆積如山啊!”巡視一圈回來的慕容真也向桓溫說道。
桓溫指了一下庫吏,問道:“庫存如此充實,為何不開倉放糧賑濟流民?”
“這個……英雄有所不知,那李達等人乃是北方流民,在豫章既無居所,更無營生,卻擾了本郡太平,如今他等如蝗災過境,要官府減賦、放糧,您說哪裡有此等道理?”庫吏答道。
“好個巧言令色,聽起來似乎頭頭是道,其實皆是歪理。我來問你,那北方也罷,江南也好,是不是皆屬我大晉疆土?北方民眾、南方百姓是不是都是我大晉子民?”
“這個……那是當然。”
“好,既然如此,百姓有難,作為一方父母,安能袖手旁觀,眼看著民不聊生,哀鴻遍野?況且這府庫之中錢糧堆積如山,依我看如今民變,真正的罪魁禍首其實就是你等庸官。”
桓溫見到眼前滿滿的庫存,又聯想起剛剛他與慕容真在豫章城外親眼所見的那些衣不蔽體,骨瘦如柴的難民,心中的不滿再難以抑製,直接爆發了出來。
那庫吏也有些良心,知道剛才所講所言確實理虧,於是便不敢多言,將頭垂了下去。
”我如今有郡守手令,可以調動府庫糧草,你等隻要從此儘心儘力辦事,之前之事便可既往不咎。“
”是,英雄吩咐便是,小人定會遵命。“庫吏抱拳答應道。
桓溫不再囉嗦,將章伯鈞撥與他那五百兵丁分成幾組,令他們由府庫搬運糧食至豫章四門,再在城門口處支起了數百口大鍋熬煮米粥。
桓溫則隻領著慕容真登上了北門城樓。
……
再說,郡守章伯鈞,自答應了桓溫的條件後,便又回了府衙二堂,喝退了左右,心中怒氣未消,竟將茶杯摔的粉碎。
幕賓孫然看在眼裡,知道大人氣由何來,小心上前低聲說道:“大人息怒,大人堂堂郡守,何必與那桓家豎子一般見識呢?”
“哼,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放厥詞,根本不將本郡守放在眼裡,口口聲聲他有退敵良策,無非隻是用我豫章之糧收買人心而已,難道這種辦法本官不會嗎?本官後悔,就不應該當時答應了桓溫的要求,現在倒是他成了好人……”
“大人乃是純良之人,當然會被他等心機之輩利用。不過,學生以為即便是大人應允了桓溫的要求,他也未必會退得了賊人。”孫然又說道。
章伯鈞好奇,便問道:“孫先生倒是說說,這是為何啊?”
“桓溫以為隻要開庫放糧便可平息民變退了賊人,此等想法未免過於天真。此等辦法若放在一個月前或許有些效果,隻是到如今李達賊寇要的僅僅是那一碗熱粥嗎?不,他想要的是整個豫章。桓溫小看了李達,其之做法隻會是割肉飼狼,最終必遭惡狼反撲而自食惡果,到頭來身敗名裂還不是死路一條?“
”嗯……先生言之有理,也就是說,本郡守隻要坐觀好戲就可以了?“聽了孫然的解釋,章伯鈞心情馬上好轉了起來。
孫然卻搖了搖頭,說道:”大人還有事要做。“
”本官還有事要做?“
”對,學生猜測,桓溫一旦開了城門,須臾之間賊人便會一擁而入,豫章城就算是完了。故而大人您不能閒著,一來要寫個彈劾的本章,將桓溫如何狂妄自大,如何揮霍府庫錢糧,引狼入室使得豫章破城種種罪行,統統報奏朝廷,最好讓朝廷以為桓溫獻計是假,暗通款曲裡應外合是真。二來大人撤離之事還得繼續,務必在賊人破城之前逃出去,才能躲避殺身之禍啊!“孫然獻上了一條毒計。
孫然所言聽得章伯鈞不住的點頭,於是立刻按照孫然的設計著手實施了。
……
豫章城北門城樓之上,桓溫與慕容真並排而立,城下是黑壓壓的流民,或立、或躺、或臥、或席地而坐……
”兄長,都準備好了,隻待令旗兵發出信號,四門便同時打開。可是小弟還是有些擔心,擔心萬一局麵控製不住,這麼多流民一擁而入,哄搶起來,恐怕就不好辦了。“慕容真還是不放心,於是說道。
桓溫扭過臉看著慕容真,淡淡一笑說道:”賢弟所慮為兄已經想過了,隻是來豫章之前你我便算計過,唯有在此地全力以赴做出一番作為,方能立足,故而,此時再畏首畏尾還有用嗎?若今日敗了便是桓某之命,桓某認命就是!”桓溫鐵了決心。
“好,就算是下火海,上刀山,小弟也要陪在兄長左右。”